sp;魏芸也有了些年级,受过伏青山的欺骗后对世间的男子也不抱什么希望,思来想去缓言道:“我虽如今落魄,却仍不能接受男子三妻四妾。”
丁季不期竟能如此容易,停步负手俯了肩望着魏芸道:“我俸银微薄,养不起太多女人。”
魏芸当年最喜听些缠缠绵绵的情话,因此叫伏青山一骗再骗。丁季这句朴实不过的话,实在比不得伏青山当初所说那些情话的悦耳,可她竟不能自抑耸肩掩面哭了起来。
丁季没想到自己竟弄哭了这小娘子,伸了双手又不知该怎么办,掏了方脏脏的帕子出来又怕她嫌弃,终又闷闷塞了回去。魏芸哭够了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走了许久,丁季伸手过来牵了魏芸的手,魏芸亦回牵了他的手,仍是这样慢慢的走着。
将军府中畅风院,白凤一人甩开了膀子吃着,晚晴坐在对面捂了胸忍着那熏人的酒腥气道:“伏罡这些日子来忙,我也很少能见他的面,所以也不知道是你要来。他曾吩咐人将出云阁整理出来,但那屋子里的墙皮都叫我刮过一回,如今虽略收理过,却仍不像样子,你能住吗?”
白凤道:“有地方住就行,我并不在意那些。但是我可只陪你到生完孩子,再不能多陪。”
晚晴不解问道:“为何?”
白凤忍不住笑道:“不止是你,我也要生孩子,霍勇还在凉州等着我了。”
晚晴笑了起来:“他就不该叫你来,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白凤搁了筷子,指着铃儿来收桌子,自己擦了嘴扔了帕子道:“大哥一把年级能有个孩子,我来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两人进了书房,白凤负手在博古架上仰头看着,指了顶高出那和尚的雕像笑道:“当年初见大哥,他就是这个样子。扛着把铜杖挑着个包袱,从山那边远远走来。”
那是他最青春的年华,浓眉刚目光光的脑袋,虽是风尘朴朴的僧袍却也凛然正气,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路边,止步合什了双手微微笑着问路。她春心萌动,他却当她只是个小孩子一般露着些慈笑。
她见晚晴亦凑了过来,回头笑道:“那还是在蜀中,我父亲是那里的土司,他舅舅是我父亲手下的书记官儿。我见他光秃秃一个和尚从山那边而来,年轻气盛拿了刀就去与他对打,他一根铜杖左推右挡,半天之中我的刀就没有沾到过他的袍角。”
十几岁的少女从此爱上了那个僧不僧俗不俗的年青男子,迫不及待的等着长大,追他到几千里之外的荒凉戈壁,但造化就是如此,他前后娶了两房妻子,姻缘中依然没有她。
她以为他是嫌她小不肯娶她,可他后娶的这小妻子,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白凤回头往外边走边言道:“我须得好好泡个澡再睡上一觉,无事不要让人来吵我。”
晚晴吩咐了铃儿跟去,自己一人又回到了书房。她无心看书,又不能针线,出门又无处可去,看一眼书房中一应摆设又想起铎儿来,也不知他在书院可有吃饱穿暖,有没有挨夫子训。也才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小小就要离家,也许是渐渐长大懂事了,他最近每回回来也不甚跟她亲近,父母与小爷爷间的这种关系自然也会让孩子有所担负。
她忽而忆起前番伏青山来时,自己竟忘了问一句铎儿如何的话。毕竟他还兼任着书院的山长,每番去授课时总能见孩子一回。大人们自己造孽,最苦的却是孩子。晚晴初孕期易怒易伤,偏伏罡又太忙而不能照应。她此番疯了一般想起铎儿来,心中思念不能缓解,恰又白凤带来了她原本在凉州骑惯的良驹,因当初怀铎儿时上田下地百般不拘,以为自己如今还是当初一样的好身体,此时才过正午院中静静悄悄,她怕关妈妈等人阻拦也不报备,自己到马棚牵了马,给那照看马料的下人打过声招呼便出了门。
应天书院其实也不算远,出甜水巷穿城过御街,到大内西华门附近便是。晚晴怕人跟来,出府跃上马快马飞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书院门口。
应天书院录生严格,童生都要考过三次才能入学,而且严格实行寄宿制,半月给一天的休沐假回家沐洗,平常便再不允许他们外出。
书院大门庄严古朴,门外几株百年古槐才时叶茂枝盛森意悠悠。晚晴下马将马栓到了勾子上,在外打量内里照壁后哑雀无声,因她自小未入过学堂,对学堂天生有股畏意,此时那思子的心叫畏学的心吓退,转身就要回家,回头却撞到个人怀里。
伏青山今日下午恰有一堂课要讲,在车上就见晚晴一匹白马飞奔而过,下车又见晚晴在书院门前探着,因上次他夜间冒然造访太过出格,此时便退了两步问道:“可是想铎儿了?”
晚晴叹了口气道:“是。”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伏青山说着已经往内而去,门房上的守卫们见了皆是屈膝行礼。晚晴亦跟了进去,绕过照壁才有朗朗书声,内里敞亮大气,广阔的大院远极处是圣人祠。伏青山带着晚晴向左侧绕,自垂柳森森月季怒放的路上一路东行,绕过一处无际的连天碧叶荷池后,经过几处大讲堂后,才到了童生院。
他回头道:“你在外等着,我去叫他出来。”
晚晴见伏青山往内去了,自己站到阴凉处等着,心中仍是狂跳不止。
不一会儿另有个年轻的夫子跑了出来,高声叫道:“即是伏铎的母亲,就快请进来。我们本已派了人快马加鞭前去通知,只怕正好与你们错过了。”
晚晴看这夫子的神色已知事情不妙,两腿打着软颤连扑带跑进了童生院,越过那夫子往内跑着,终是自己不认路,还是那夫子来了带她进到内院童生们的住所。
她远远见一群着夫子服的人围在一处屋门前,心知肯定是铎儿在里头,也心知他必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脚沉腿软心如重石沉沉往下压着,一步步行了过去到门口,便见屋内两张床,伏青山正抱了闭着眼睛的铎儿坐在一张床上拿剔刀替孩子刮着头发。
“我的儿!”晚晴到了床边扑通跌坐在地上,强撑着爬起来去抱铎儿。
铎儿本是闭着眼的,听到晚晴脚步声立刻又挣扎起来。伏青山忙把铎儿递给晚晴叫她抱了,跪在地上又替铎儿刮着头发。晚晴见孩子还有意识,心下稍宽。伏青山刮出片锭青的头皮来,下面三寸长一道口子往外翻着血肉,晚晴心又绞疼了起来。
外面一群夫子们神情惴惴,督察使大人的儿子在这里受了重伤,他们此时插不上手,也只能在外干站着。伏青山抬头见外面还围着一群人,抑了怒气道:“都散了,去上课!”
郎中奉了温盐水过来,伏青山先净过了手才吩咐晚晴道:“千万抱紧!”
他试过冷热开始冲洗伤口,铎儿果然疼的扭动起来。七岁的孩子,又在凉州练出一身劲来,晚晴双手挟制不住,努力抱紧了哭道:“我的儿,听话,你爹帮你洗伤口好不好?”
她不停的安慰,铎儿果然闭紧眼睛渐又安稳了。晚晴贴了唇在他脸上,眼泪横流着安慰道:“不疼!不疼,再忍一忍。”
待医童端了新熬的代痛散来给铎儿敷上,他不觉痛意时,伏青山才自己穿了针线来做缝合。他虽几年不曾行过医,手法却比书院的郎中还要熟练几分,挑针缝合完伤口,才出了口大气抬头安慰晚晴道:“所幸伤口不深,我来时他也还清醒,识得我是他爹,想必没有摔坏脑子。”
人不知道心知道,她心中忽而起急,想必正是铎儿受伤的时候,所以她才会抑制不住要骑马赶来一趟。
晚晴不言不语半抱了这快要比肩自己的孩子在床上坐着,直到伏青山出外交涉完回来,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伏青山掏淘了快湿帕子递给晚晴,叫她替孩子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学中有些孩子说了些取笑他的话,然后几人对打起来,对方人多将他推倒在台阶上,磕破了头。”
“不可能。”晚晴断然否定道:“我的铎儿虽然也常跟孩子们顽闹,但几乎从来不先动手,动手也不过虚点,从来不肯下狠手。肯定是那些孩子故意打他,你将打人的孩子给我找来,快……”
夫子本在外等着,这时候一溜烟儿带了七八个比铎儿还高还壮的男孩子走了进来,这些孩子们面色如丧考妣,许是夫子先前教导过,进来齐齐跪了给晚晴行礼道:“夫人,放过我们吧!”
晚晴见内里一个眼珠乱转,十分讨厌这种假惺惺的虚礼,抬头问那夫子:“打伤同学的童生,你们书院要如何责罚?”
夫子拱手道:“回夫人,每人当杖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