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前殿,太皇太后与皇上共同立于朝堂之上。
太皇太后白发鹤立,眉目间不怒而威,右手执杖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龙头杖,目色严肃,苍老的容颜不仅没有减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反而是因为岁月的沉淀显得更加威严。
皇上刘彻与她相对而立,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朝堂之上,对太皇太后对视而立,刀削一般的眉目神色沉稳,墨瞳中是看不透的风起云涌,面色冷然,一言不发却有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
二人就这样久久对立着,谁也不弱于谁。
底下的文武百官在听见了太皇太后所说的话之后,也是愕然一片,久久不能回神。
皇上不是先帝亲子?此话就算是随口一说,那也是诛灭九族的重罪,谁敢胡乱造谣?
可是说这话的人,不是他人,而是先帝的亲母,太皇太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太皇太后怎么可能说出这话?
皇上,太皇太后。
他们到底该相信谁所言?
“太后驾到!”一阵吆喝声,引起了朝堂中人所有的注意力,可是朝中之人都还未曾从之前的惊讶中缓和过来,全都只是愣愣地看向走进来的太后,却都忘记了行礼。
花念吟随着太后走进了朝堂,金碧辉煌隆重庄严,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所有的目光都被朝堂上剑拔弩张的二人给吸引住了。
“哀家试问太皇太后将哀家宣来此处,到底是何用意?”王太后一声质问响彻朝堂,语气中没有任何对太皇太后的敬意。
当太皇太后决定站上这个大堂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与自己撕破脸皮,此时再说任何客套话,只有虚伪。
太皇太后转身,将目光对上了王太后,冷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龙头杖往地上一锤,强大的气势散发了出来,对着王太后说道:“哀家今日前来,一是要求释放窦婴丞相,二是用文帝亲手赐给哀家的龙头杖,将这个混淆皇室血脉的人赶出去。”
“好笑!”王太后对于太皇太后的威严并不畏惧,伸手指向了太皇太后,“皇上乃是哀家与先帝的亲生儿子,正统的皇室血脉,何来的混淆之说?”
突然,花念吟闻到了一股莫名的奇特香味,香味很淡,在朝堂上并不会太引起他人注意,可是对于各种味道敏感的花念吟来说,这味道逃不过她的鼻子。
花念吟将目光看向了太皇太后身后的落秋姑姑,若是平日,她一定可以发觉到花念吟的目光,但是现在,她的目光全都放在了王太后的身上。
花念吟深吸一口气,将那奇异的香味闻了个仔细,原来,这个就是所谓的荼蘼香。
王太后在闻见此香之后,神情开始有些迷茫。
太皇太后没有忽略掉太后露出的迷茫之色,心中的底气就更加足了,于是开口问道:“王娡,刘彻真的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吗?”
太皇太后的话如同一道魔音一般进入了王太后的耳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恐地说道:“彻儿不是景帝的亲生儿子,你们不要伤害他!”
王太后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般炸开,响入了群臣的耳中,太皇太后的嘴角勾起一丝得意之色。
而在一旁一直面色镇定的刘彻,也因为王太后的这句话泛起了波澜。
花念吟闻言,心底暗惊,是自己低估了这七铃陀兰了。
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趁众人不备,花念吟将银针射入了王太后后背中。
银针的射入,让王太后顿时清醒,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想要挽回,但是为时已晚。
“既然此话是从王太后的口中亲口说出,还有谁能够否认,哀家今日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废刘彻,立江都王刘非为帝,来人,将他们都给哀家打入天牢!”太皇太后一声令下,一大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就冲进了朝堂,将整个朝堂统统围住。
一人在众士兵的簇拥下缓缓走进朝堂,器宇轩昂,自信的神色将万物俯视的目光看向朝堂的百官,当他将目光看向太皇太后的时候,眼中呈现出敬重,然后转开,用得意鄙夷的眼神望向刘彻和王太后。
来人在众人的目光下朝着太皇太后行礼,“江都王刘非率三千精兵前来助太皇太后,铲除假装皇室血统的贼子。”
刘非心中满是欣喜,说不出来的得意。这个皇位,自己早就想要了,他不甘心为什么最后父皇竟然会将皇位传给了十皇子刘彻,若说出兵打仗,治理国家定国安邦,自己有哪里比不上他?可最后自己也只能委屈地成为了江都王。
现在真相大白,他刘彻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自己才应该是真命天子!
“来人,将这些乱贼给朕抓起来!”刘非还没有真正当上皇帝,就已经开始用“朕”来自称了,可见他有多么急切多么渴望想要坐上这个皇位。
“慢着!”
就当殿内的士兵们蓄势待发想要上前将刘彻和王太后擒住的时候,一道女声在殿外响起,众人皆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陈阿娇在听说太皇太后以刘彻不是先帝之子的名义逼宫的时候,立刻就忍不住朝未央前殿跑来,还未进前殿,她就听见刘非说要拿下刘彻,所以连忙出声阻止。
陈阿娇随着众人的目光快步跑到了朝堂之上,然后对太皇太后说道:“太皇太后,彻一定是先帝的儿子,本宫相信他一定是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本见着可以将这对母子捉拿下去,陈阿娇却出来阻拦,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些许怒意,太皇太后毫不顾情面地说道:“阿娇,就连太后都亲口承认了说刘彻并非先帝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什么?
陈阿娇惊讶地看向王太后,之前她不在朝廷中,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听见太皇太后如此一说,不由愣住。
太皇太后说是太后亲口说出,当着朝中那么多重臣的面,太皇太后绝不可能胡编乱造。
“彻肯定是先帝的亲生儿子,我相信他。”陈阿娇无力为刘彻辩解,就只能重复着自己的坚持。
刘彻看着站在自己这边相信着自己的女子,眼中露出了别样的情绪。
“来人,将这一干人等拿下!”太皇太后不愿给任何辩解的机会,再次重声道。
“等一下!”
这一次叫住的,是花念吟,她上前一步,从王太后的身后走出,直视王太后凌厉的目光,对她大声道:“事情还未真正弄清楚,太皇太后就想要如此轻易的定下重罪,未免也显得太儿戏了点吧,太皇太后如此着急,莫非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大胆!”太皇太后看着对着自己质问的花念吟,心中的怒火比之前陈阿娇的阻止加深了数倍,之前本就想要除掉这个贱婢,谁知道不仅让她给逃了,还当上了美人,但即便如此,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你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与哀家如此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来人,将这贱婢给哀家拖下去杖毙。”
“太后如此说,是心虚了吗?”花念吟还未能其他人有反应,就用比她气势更加强硬的话反驳了过去。
“心虚?话是从王娡的口中说出来的,哀家有何心虚?来人,将她给哀家拿下!”
话音落下,一帮的士兵都朝花念吟围了上来。
“嘭!”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彻一个掌风过去,将朝花念吟而来的那些士兵全都打倒在地。
对于刘彻的出手,花念吟也并未感到惊讶,于是继续上前一步,与太皇太后仅隔一步之遥,怒视地看向她,“太皇太后如此心急让我下去,该不会是害怕我发现了太皇太后的秘密?”
“可笑,哀家有什么秘密好让你……”
太皇太后的话还未说完,花念吟就突然一掌朝太皇太后身后的落秋姑姑袭去,若是按照平常,落秋姑姑肯定能够躲开花念吟的这一掌,但是此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花念吟竟然会在这里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出手,来不及躲避,就已经被花念吟打倒在地。
随着落秋姑姑到底,从她的袖中掉出了一个红色的香囊,落秋姑姑一见,想要立刻将香囊拾起,却被花念吟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中。
花念吟举起手中的香囊,展现在众臣的眼中,然后对着朝中的所有大臣说道:“此香囊并非是一般的香囊,这里面的香,名叫做荼蘼香,可以短时间将人的心智控制住,让被香气控制的人说出身不由己的话。”
听到花念吟说出“荼蘼香”三个字的时候,太皇太后和落秋姑姑皆是脸色一变,群臣也在下面议论纷纷。
“胡说八道,这只是普通的香囊,怎么可以迷惑心智?”太皇太后不知道花念吟为什么会知道荼蘼香,但她也不会因此自乱方寸。
“太皇太后若是不敢承认,可否愿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闻一下这个香囊?”花念吟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太皇太后。
“哼,哀家乃是太皇太后,为何要听你的?”若是自己听了这个贱婢的话,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花念吟也不急,而是看向了文武百官,然后缓缓说道:“太皇太后这是心虚了吗?既然太皇太后不愿,那么可否听听众大臣的意见,看看他们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太皇太后之觉得花念吟这是在自取其辱,这些大臣怎么可能听信区区一个美人的话?
可是还未等太皇太后想完,就听见朝堂之上响起了整齐的声音。
“请太皇太后证明。”
三分之二的朝臣都跪下说道,只留下了三分之一的太皇太后的亲信在站着。
花念吟望着跪下去的大臣,心中暗道,不愧是多年的安排,就算在窦婴的控制下,也能够将人安排到三分之二之多。
但是他们两人加起来才共三分之二,对于他们想要夺取朝中势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们才会答应与花念吟的合作。
不管他们满不满足现在的势力,但是此时有这么多人站出来,对于花念吟来说,也已经够了。
“你……你们。”太皇太后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为花念吟说话,她当然不认为这会是花念吟的势力,而是转而看向了刘彻,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这小子暗中培养了这些势力。
“好,不过就是个香囊罢了,哀家说是普通香囊,那就只是个普通香囊,你们若是不信,哀家就闻给你们看。”
太皇太后知道,荼蘼香要与七铃陀兰想结合才能够产生功效,而且也并不能够控制人的心智,只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让人在情急之中说出藏在心底最深的话罢了,今日本来就是一个赌,她相信王娡肯定会将刘彻不是景帝的亲生儿子的事实说出来,而事情也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可偏偏花念吟又跳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文武百官看清楚。
花念吟离太皇太后本就不远,她伸手,将香囊递到了太皇太后的鼻子底下,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香囊,然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在她对面的花念吟的嘴角划出了好看的弧度。
在太皇太后身后的落秋看见花念吟嘴角露出的笑容,只觉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荼蘼香和七铃陀兰的毒药是她告诉太皇太后的,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种药单独闻其中一种都是对身体有利无害。既然这个女子能够闻出荼蘼香,那么她也肯定知道荼蘼香的功效,为什么还坚持要太皇太后去闻?
落秋姑姑又将目光看向了王太后,顿时一惊。只见此时的王太后,目光清明,按理说她中了七铃陀兰,现在荼蘼香一直在,她就不可能恢复正常,难道说,她的毒已经解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她再看向太皇太后,看向花念吟手中放在太皇太后鼻翼下的香囊时,心中顿时尤生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太皇太后在闻过香之后,眼神渐渐变得恍惚了起来,她想阻止,可是此时明眼人都看出来太皇太后变得不同了,自己此时再阻止,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太皇太后,景帝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花念吟对着神情恍惚的太皇太后问道。
“不是。”
太皇太后表情木讷地摇了摇头,她的回话引起了朝廷中的议论纷纷,而站在百官中央的刘非却是捏紧了拳头。
“太皇太后,皇上刘彻是不是景帝的亲生儿子。”花念吟再次问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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