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弄丝竹之声。苏合见太子精神好了,又去找杜飞白要了些书。下棋下累的时候,苏合就给太子殿下读一读。
太子殿下发觉自己真是小看了苏合,就算一般书香门第的女子,也就是读些《女戒》之类的书,苏合竟然连《管子》这类一般士子都未必看过的书都读过。
而苏合的有文化,就更是衬托出封四姐这个大草包实在是太过粗俗。
本来封四姐跟太子殿下一两个月最多见一面,两人还能勉强做出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假装互相欣赏。
如今在船上,日日相见。虽然杜飞白已经尽力了,船舱也还是比不得陆上的宫殿宽敞。太子殿下偶尔还能听见封四姐在外面调戏侍卫的调笑声。
太子殿下忍无可忍,叫杜飞白找了两间房让封四姐和苏合都搬出去了。不过实际上消失的只有封四姐而已,苏合还是整日在太子殿下的房间呆着。
那一日,苏合读到:“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
太子殿下忽然问:“你将来,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合一愣,“草民……”
太子宽和地笑了起来,“江湖人不拘小节,苏姑娘别紧张,也别自称草民了,习惯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吧。孤不在意这些。”
苏合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格外青睐法家之言,对于这种礼法尊卑还是比较讲究的。这么说明显只是为了拉近距离。大概,是想要聊聊家常?
苏合想了想,说:“我从小生活在枯荣谷,我师父带着我们师兄妹三人济世救人,研究各种疑难杂症。我想做像我师父那样的人。如果有一天能重建枯荣谷,就更好了。”
“济世救人,好志向。”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问:“你一个小姑娘,就算医术高明,但手里也没什么银钱,将来打算怎么重建枯荣谷?”
说起枯荣谷,苏合话就多了,“师父当年也是从无到有。我虽然不肖,但抱着这个目标一步一步慢慢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未必便做不到。”
“说的具体一些。”太子似乎十分有兴趣。
苏合说:“重建枯荣谷,除了医术,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衣食住行这些事。我可以先选个交通便利但又不需要太热闹的地方给人看病,地方不需要太大,慢慢筹钱,慢慢扩大。看的病人多了,名声传出去了,也许会像师父当年一样遇到仗义疏财的病人,帮忙建几间屋子。其它的事情,之前我在枯荣谷的时候也都做熟了的。联系几个药材商定时供药,然后在附近村子雇些人负责饭食还有杂事。病人的车马就放在附近的镇子上,我只用养少量的几匹骡马供病人往返镇子就好。”
说起枯荣谷的事,小姑娘的眉目仿佛要发光一样,“能力小,就建一个小一点的枯荣谷。如果能力大了,就建大一点的枯荣谷,也可以把条件弄的更舒适一些。”
“没想到苏姑娘年纪这么小,对庶务还挺在行。”太子殿下微微笑着,话锋一转,问:“苏姑娘,你对监察处怎么看?”
苏合飞快地看了太子一眼,犹豫说:“我……我对监察处不是太清楚。之前已经在着手研究药方了,但资料零散,还没有眉目。等到了金陵,我会尽力的。”
“不是说这些。而是……监察处的存在,究竟意义何在?”太子看着苏合,带着几分鼓励,“随意聊聊,说错了孤也恕你无罪。”
随意聊聊?苏合觉得监察处这地方,实在不怎么人道,而且教出来的人,也多少都有点奇怪。堂堂朝廷搞这种阴私之事,有失格调。可是这种话,她敢对太子殿下说吗?
小姑娘半天不敢说话,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太子殿下忽然笑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浮于表面的温和,这次的笑倒是真有几分畅快。
“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太子殿下重复了一遍她之前读的内容,说:“一个国家,律法分明,各司其职。何必要养一拨游离于律法之外的刺客组织,疑天下臣民,扰乱正常秩序呢?”
这算是一个统治者掏心窝子的话了,也的确是一个有法家倾向的统治者会说的话。苏合表情有些肃然,又有点疑惑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
太子叹了口气,“只不过如今是战时,陈国有暗金堂。我大周却无可用之人。”
苏合犹豫着要不要再表一表忠心,太子殿下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监察处是权宜之计。待天下承平,愿你不忘初心。”
苏合看着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明白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明白。
太子看着她,用一个长辈的语气说:“十八岁,也是个大人了。你虽是女儿身,但这些日子相处,孤看你也不比男儿差什么,难得还有济世救人的胸怀。许多能臣干吏在你这个年岁都已经治理一方。孤相信你。”
相信她什么?苏合十分迷茫。
不过太子也没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