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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承书本身就不爱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跟着走了,而绍光则是不擅长应对这样的人,对他来说这种人已经能算天敌了。
绍光磨磨蹭蹭的落到了最后面,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走上了纪承书练剑所站的草地,在他踏上那一片草地的刹那,如同严冬来临,时光迅速从碧绿的叶片上流过,碧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枯黄,然后啪地破碎。
由他所立的地方为原点,那一脚为契机,这数丈方圆之内,生机尽皆泯灭。
绍光几乎是立刻就抬眼望去,纪承书的背影已经端坐在马上,以他的视力都只能看到一抹挺拔的靛青色影子,她脊梁笔直的姿态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漂亮。
这是她的那一刺。
绍光在惊出一身冷汗之余明白了过来——那一剑抽空了这方圆内所有生机、击碎了所有生机。
创造出这一剑的人,到底是不得不死到了什么程度、信仰被粉碎到了什么程度,才会使出这样伤人伤己到了憎恨自己、憎恨万物的剑法?
好在她放弃了那一剑。绍光想着,不免有些安心。
纪承书回去的时候,其木格正吵着要做仙人,纪承书笑着转移了话题,她并没有仙骨,修不了仙。
在她说到仙人可以腾云驾雾御剑飞行的时候,其木格的目标立刻就被转移了,这次她吵着要纪承书带着她一起飞。
“好,在你有生之年,”她揉了揉其木格毛茸茸的头顶,笑得很爽朗:“我一定会让你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辽阔。”
而一边的许念,则喃喃着仙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许小仙,你认识她吗?”纪承书骑马跟在他身边,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许念若有所思,他眉心有一道很深的褶皱,看上去像是常年瞥眉所致,此刻他的眉宇锁得更深了,看起来居然有让人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脆弱美感。
“不知道……不过,很重要。”他微微摇头,眼眸低垂,有些疲倦的样子,“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只记得自己叫什么。”
他出声解释,声音低哑好听,与他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温柔,意外的适合说长句子。
之后不管纪承书怎么问,他都不出声了。
纪承书跟着氐族一起迁徙的时候,一直在想许念所说的话。
她可以肯定他就是许小仙的弟弟,许小仙给过她画像,这两个人的长相又简直如出一辙,就连小习惯都和许小仙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对许小仙的名字有反应,但不记得了。
许小仙的家人仿佛忘了他……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许小仙好像也忘了他……
“遗忘”吗……真是诡异的共通点呢。
傍晚的时候,氐族到了一处溪水边,但随着出去查看的族人回归,气氛渐渐变得凝重了。
其木格甚至抱着纪承书的衣角抽噎起来。
“我们……”她一边哭一边在纪承书的身上抹眼泪:“我们都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等等,先别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纪承书不会哄孩子,还是这种平时头上磕出血都不哼一声的孩子突然一下子哭起来,她就更手忙脚乱了,只好先闻声软语地安慰:“我在这里保护其木格,别怕。”
其木格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孩子,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但眼睛还是红红的:“我们都走了好久好久了,但每三天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怎么办,书,我好害怕……”
纪承书的表情严肃起来:“其木格,你还记得今天是第几个三天吗?”
“算上最开始的三天,这是第四个了……”其木格掰着手指,算得很吃力。
“十二天了吗……”
诡异的遗忘,三天一次的轮回,这件事,和那个送他们过来的传送阵绝对脱不了干系。
纪承书努力回想,在过去的这个时候,蜀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这个时候……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她干笑着摸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常羊山崩塌,封印破坏,刑天头颅仅剩的意识被放出,一个噩梦就让百里生灵涂炭。
如果真的是刑天,事情就真的棘手了啊……
纪承书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来到的地方,正是刑天的意识海。
她的所作所为,于刑天而言便是自己的一场梦,然而这场梦,却让两位来自未来的修士、一位离家寻姐的少年,与一个早已消失在时光彼端的民族相遇。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