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张嘴,尝一下这个苹果吧。”皮薄肉多的大苹果哟。聂扬帆骄傲万分,同时也是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
宁奕知道他想将功补过,其实这件事跟他没多大关系,恰好站着中枪罢了。宁奕就是想死,不小心拉上一个垫背的。
见人质少年抿唇死守玉门关,聂扬帆颇为尴尬,老举着不是办法,于是他只好悻悻地缩回来,强笑道:“不喜欢吃苹果?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回更过分,宁奕默默地把眼睛闭上,根本不理会警察同志的殷勤。
聂扬帆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于是认命地丧气道:“对不起,其实我应该在你醒来的第一刻就道歉。我无心开枪打伤你,但是事情已经做了,我也不会逃避。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当然,你要提出金钱赔偿,我也不介意。只不过……我可能没那么多钱。”
说到最后聂扬帆窘迫万分,搔了搔脑后勺,突然硬气道:“这样吧,你先养伤,养好了想怎么样都可以。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查到你的任何信息,你身上没有带身份证及其相关证件。”
宁奕睁开眼淡泊地瞥他一眼,似乎也不打算解释自己的身份,一个将死之人,还需要什么身份证明。最好死后如无名烈士,终归尘土。
聂扬帆等了一会儿,确信病床上的人不愿意与他交流哪怕一句,于是放下水果刀,说道:“挺晚了,我给你出去买点粥吧,你几天没有进食,肯定没有力气。”
宁奕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想了想,便支撑着坐了起来,他一把拔去手背上的针头,不理会血珠淌落指尖,掀开被子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趁现在。
他裹着小号、但穿他身上仍显宽大的病号服瑟瑟发抖地挪出病房,走廊上只有几个坐在塑料椅上休息聊天的老人。他们用年迈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面如白纸、身形羸弱的少年,见他目空一切、神情淡漠地穿过长廊,往楼梯通道走去。
所以当聂扬帆买了一碗粥回来,看见悬置在半空的针头还滴着被药水冲淡的血珠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放下粥冲出病房,看见一旁的老人,急匆匆地问:“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男孩儿从这间病房出来?”
老人家们面面相觑,踌躇着道:“是不是往那楼梯走的娃子……?”
聂扬帆闻言,迈开长腿奔了过去,他推开安全出口的大门,幽黑的楼道展露眼前。这里是三楼,往上还有两层,往下也是两层。
按一般人的逻辑思维定律,一定是选择往下去,因为下楼才能离开医院。但是——
聂扬帆的脑子里突然闪电般穿过几个少年在万国大厦楼顶的片段,他从容无惧,他眼中静如死水,被割开的三道伤口他似乎毫不关心,还有……最后开枪时他有意无意晃动的身形。
聂扬帆面色一凛,跨步奔上楼顶,他推开半掩的门扉走上天台,就看见那个不惧生死的少年张开双臂站在栏杆上,他宽大的病服被风吹开,好像一对白色的翅膀,裸.露的腰身上隐约可见绷带。
聂扬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奔上前,一把扣住少年的腰肢把他硬生生拽了下来,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宁奕被摔得头昏眼花,他快速扫了一眼聂扬帆,利落地爬起来往楼边扑去,试图再一次轻生。
聂扬帆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决心想寻死,但无论他多想,就是不能死在他眼前。这关乎他的事业前程啊拜托。
“你休想从这里跳下去!”聂扬帆怒吼一声,扑过去抱住宁奕。
宁奕被他一绊,狼狈地摔在地上,肩上、胳膊上、大腿上的伤口剧烈疼痛,真疼啊,还是一死百了的好。
“放开我!”
“呵!”聂扬帆压着这头倔驴,扯着嘴角笑道,“你终于肯说话了。”
宁奕又冷又疼,脑袋被怒火填满,他切齿道:“你没资格禁锢我!我想死,你管不着!”
聂扬帆见他眼角带着水色,以为自己压疼他了,赶紧翻起身,但是身手利落地扣住少年的手腕,“你这么年轻,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去死?人家抢劫大厦都没想过去死,你犯得着吗?”
宁奕绝望地闭起眼,他知道有这个男人在,自己暂时是死不成了。可是脑海里那个“死吧死吧”的念头犹如落入油锅的水滴不停地在翻腾,在叫嚣,唆使他去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聂扬帆见他不再抵抗,便松开了对他的钳制,把他一把抱了起来,宁奕惊异地倒吸了口气,叫道:“放我下来!”
“跟我回病房,作为一名警察,我不会允许任何一条生命在我面前轻易消失。”
宁奕怔怔地凝视他许久,露出苦涩的微笑:“警察先生,你在演电视剧吗?”
聂扬帆轻轻松松抱他下楼,这把骨头简直一捏就碎,“你就当我在演戏吧,只要能拯救迷途少年的生命。”
呵呵。宁奕觉得这位警官先生真是太逗了。他是迷途少年?
不,他很清醒。
他就是想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