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
菜清淡可口,段玉芳拟的单子,其实她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伙食也没差。这点袁可遇很佩服,都说领导在和领导不在一个样,实际能做到的却很少,尤其家政服务人员本来很难约束。
饭后才开始谈事,段玉芳的意思把婚事放到明年春节,和工厂投产作为双喜临门隆重办理。齐文浩却想越快越好,他不愿意和公事掺合到一起。
才三言两语,段玉芳放下炖盅,淡淡地说,“随你。定好告诉我们一声就行。”她朝袁可遇一点头,“你们慢用,我先回房了。”
齐文浩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改变段玉芳的主张,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然而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愣在那,呆呆看着段玉芳离开的背影。
即使在家,段玉芳仍然穿着套装,头发一丝不乱。
其实早该料到的。齐文浩心底苦笑。他回头看向袁可遇,后者安静地看着他,唇边的微笑让他逐渐平复。
就这样也好。
晚饭后两人开了车出去。从厂区到闹市区有二十多公里,路面照明条件一般,又有好几处高架,齐文浩怕走错路,一直没敢分心,连电台也没开,车里只有GPS指引路线的合成声。直到上了市区的大路,他才松口气,“就怕走错路,开到邻市也有可能。”
袁可遇表示不怕,要是走错路调个头回来,甚至可以开回家,跟她回家。
“地球是圆的,嗯?”她沉着声音逗他,“条条大路通罗马。”
他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了,“我本想……”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也咽不下。他本想努力给可遇一个有商有量的婚事,就像普通家庭一样,虽然她已经没有双亲,但仍然可以坐在一起讨论什么时候办,怎么办,彼此有赞同也有反对,最后达成一致。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他可以承受母亲的淡漠,然而想不到连这些母亲也不愿意给。
“这是我俩的事。”袁可遇全明白,她拍拍齐文浩的手,“要是你愿意,我们等民政局上班就去领结婚证。”
齐文浩很久没说话,她故作轻松,“要不要挑个好日子?虽然我不迷信黄道吉日,不过一生只有一次的事,还是翻下老黄历?”
齐文浩说不出话,他何其有幸遇到可遇,十多年来闷在心口的话一时间如何说得清,“嗯。”
“我们出来是要干什么?”袁可遇怕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她快要哭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被忽略着长大的齐文浩,“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看电影。
虽然齐家有全套的家庭影院,但在那刻齐文浩只想离开,随便什么理由。
贺岁电影热热闹闹,爆米花,可乐。过了两个多小时,出来时袁可遇扯了扯耳朵。现在的音响未免太响了,电影里打得热火朝天,耳朵被轰炸得满是声音,她简直怀疑能倒出热腾腾的呯呯嘭嘭。
看完电影吃夜宵,吃夜宵时他俩打电话给姜越。
后者正陪着父母“看”电视,两老病得稀里糊涂,主要听个声音,一场春节联欢晚会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天。值得庆幸的是总算都出院了,可以在家休养。电视机声音开得大,姜越走到窗边接电话,远远的半空中爆开一朵朵烟花,金红色的余烬划过墨蓝的夜色,喜气洋洋。
他含着笑听袁可遇说的话。
肯接电话是进步,愿意从壳子里出来的迹象,袁可遇给他报了遍菜名,“要是你也在这里就好,我们可以再多点几份菜尝鲜。”
“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姜越回头看了下房里,他爸靠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还打着呼噜。他妈精神不错,仍在看电视。“到时我们喝个痛快。”他原来喜欢每顿饭喝点小酒,没有应酬的时候自己也喝,但父母生病后就没再有这份闲心。
虽然齐文浩和袁可遇谁也没提,但姜越也猜到,也许没过多久要喝他俩的喜酒。
两人轮流和姜越聊,前后聊了半个多小时,挂掉电话姜越才又在母亲身边坐下。见母亲盯着他,他拿了颗桔子剥起来,“是可遇和文浩的电话,他们是我的朋友。你生病的时候是可遇来帮忙送你去医院的。”
医嘱要多跟病人聊天,这样病人才能尽快恢复,姜越已经习惯自言自语。他把桔子瓤的白络撕掉,把果肉塞进母亲嘴里,提高了一点声音,“袁可遇,你记得吗?”
姜越妈缓缓嚼着桔子,“可遇……”她说话迟缓,几乎一字一顿,但说得还算清晰,“记得,你喜欢她。”
姜越正在剥第二只桔子,闻言停了下来,他带着几分欣喜,又不敢确定,“妈,你能说话了?”
医生说姜越妈大脑的语言功能区也有小损伤,可能会影响到她说话,一切得看她的自我修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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