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齐文浩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参与到新项目中,被拖着开了整天会,简直不高兴到了极点。幸亏比起劳伦斯来,他始终算有涵养,隐忍住没发一句怨言。
这样的人究竟行不行呢?齐文浩默默观察。
总工胡存志是东北人,高个,有将军肚,笑眯眯的,走路和说话慢条斯理,在齐文浩和另几个筹建人员面前拍了无数次胸保证“这个不是问题,我跟我徒弟几个人就能搞定”,“小事,我们见得多了”,“放心,要是做不到,我不混了”。他一个人先来,后面还跟着徒子徒孙一串人,只等跟人事谈好价钱就迈进齐家的新厂。
齐家包括老员工都是外行,唯一找来的内行是外人,等于他们有可能被牵着走而不自觉。产品是普通化工产品,但利润很好,由于受限于投资成本,因此市场尚未饱和。
齐文浩看不出。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里最好加盏灯。”齐文浩被姜越接了来一起看新屋,他站在阳台窗边,仰头看远处楼群的星星点灯。
“还能加吗?”姜越问袁可遇。
“可以。”不就是钱的事?袁可遇不理解,但能尊重。
“有没有人夸过你特别能领会甲方的想法?”姜越问。
“那还真是多了。”袁可遇不谦虚地收下他的表扬。
齐文浩跟着他俩嘻嘻哈哈闹了会,总算暂时忘了公司的事,只是回到住的地方,一个人的时候难免又想起所有烦恼。异父异母的大哥已经在总公司占据了继父以下的第一人位置,而且他已婚,有两子。继父作为传统型,对长子及孙子们有很深的期许。异父同母的弟弟不舍得放弃应得的权利,在母亲从小灌输下,劳伦斯始终认为光凭当年母亲对父亲支援的资金份上,大半家产也该是他们这边的。他自己……不能干,也不勤奋,但母亲不这么认为,也不愿意“放弃”他。她和劳伦斯的想法是尽量从总公司抽出资金建立一个独立的生产基地,他们没办法从现在的工作中把自己□□专管这里,所以该由他来做好这一项目。
时间虽然晚了,齐文浩还是又发了短信给袁可遇,“睡了吗?”
“有事吗?”袁可遇强撑着睡眼。她莫名其妙地觉得他有心事。
“没有,只是想说晚安。”
“那,晚安。”
“晚安。”
他倒回得快,袁可遇气结,他是不想告诉她,还是本来只想说晚安呢?
算了,她赌气地放下手机。世上所有人都只能凭自己渡过难关,无论有多亲近,甚至有血缘,都帮不到忙。
袁可遇父母去世时不管她的反对,把家里的小厂卖给别人,给她留下的是钱和房子,“女孩子家,开开心心就可以了,犯不着被旧东西牵扯住。想去哪里都行,只要注意安全。”
父家母家还有亲戚,但她也大了,“留下来的钱物你收着,不要露山露水。别人再好心,也有他们自己更重要的人要照顾。”
刚开始她有些不信,慢慢的就知道了,还真是这样。
袁可遇永远也不会告诉姜越,很久以前,在她有一晚哭得睡不着时,她曾经冒昧地打电话到他家找他。那次他不在,是袁伯伯接的电话,没有小时候的亲切,有的只是迟疑和慌张。她听出来了,他怕儿子跟她早恋耽搁了前程,男孩子是要志在四方有所为的。
她不难受也不气愤,要怪也只怪自己的唐突,还有许多可怪的,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惰性、自己的不够端庄……都是自己的。在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大概就是自己了。
算不算矫枉过正?才运气不好了两次,就怀疑起人生?袁可遇扪心自问,除了父母离开得早,别的事上她还是挺顺的。然而一个人一旦经受过生离死别的考验,心里难免有些虚,时不时会担心:会不会有更糟的事发生?最近的宁静会不会被什么打破?
与其等突来的发生,不如在发生以前把这可能先切断。在可以的范围内付出,在承受得住的损失中止损。
也许是姜越提到父母,也许是齐文浩的欲言又止,袁可遇小小地失眠了。
春夜寂静无声,连风都睡去了一般,袁可遇长长呼出口气,突然感觉到无聊。
无波无浪的日子虽然好,但也实在过于无趣。每天的工作早一点、晚一点完成都没所谓;经常要小心,不能卷入别人的口舌之争做了别人的枪,但也不能不做听众,那样的话恐怕别人先要联合起来指指点点她了。
齐文浩睡了没有?袁可遇陷入睡乡的一刻想到他。
她不知道的是,齐文浩仍坐在桌前,慢慢拼装他的木头船模,直到天亮。
晨曦透过窗帘染白房间,齐文浩完成了甲板部分。他长长伸了个懒腰,站起拉开窗帘。日光肆无忌惮冲进来,刺得他闭上眼睛。不过就是片刻,他很快习惯了光明,并且在光明里发短信给袁可遇,“早安!”
为什么是她?他不知道,只是那一刻很想跟她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