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喜欢她的,一直以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她了。
她那样想他,甚至到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程度了,那个梦那么真实!
她坐在车的后排,齐明哲从前面递过来一盒子纸巾,让她慢慢哭,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为刚才当众打了她的事情道歉——她都已经哭得这样委屈、凄惨了,他怎样能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呢?
到了林家房屋的院门口,他下车将她扶出来,刚刚走进院门,裤兜里手机响起来。他接了电话,立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挂了电话,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喝得东倒西歪的林鸣楠似得,即刻松开手,钻进汽车,一下子开走了。
林鸣楠看着地上那隐隐约约的一道红光慢慢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整个人呼啦一下像断了线的木偶掉在地上,管不着是不是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地面变得泥泞微湿,她就那样穿着白色的羊毛裙,坐在地上,开始呜呜地哭。
……
“鸣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雨点好像不见了,鸣和打着伞静静站在她身后,站了一会了,听见她哭声渐渐消小下去,才轻轻叫了她一声。
“哥!”
“嗯。”
“我……这段日子我有多努力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有多努力,有人知道么?我天天学习那些气象知识,不管遇到谁都去问,天天揣着小笔记本像个疯子一样,不就是希望自己变的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有人可以看见我么!我到底,逊在哪里了?”
林鸣和慢慢蹲下来,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慢慢揉搓她冰凉的身体,安慰她说:“我知道,哥我知道……”
“哥!”
鸣和一句温柔的话又让鸣楠的眼泪开了闸。这估计是自打她出生以来头一次那么亲近自己这个哥哥。
没有责备,也没有无视,他在理解她心里的苦闷,他在极尽所能地安慰她。
至于他自己心底里最深的那一份苦痛,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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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哲裹着大衣推开澳门警局的大门。
他估计也没成想,这辈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大老远的跑过来保释他平时最最看不起、最最厌恶的舅舅。
这么冷的天气黄大同穿着一件背心,一条花裤衩子,缩在监牢的墙角里。看到齐明哲的脸,起先是有些惊讶和喜悦,随后又变得有些惊恐,缩手缩尾地出来,一路无话,跟在齐明哲身后。
出了警局,马路上忽然刮起一阵风,虽说澳门地理位置偏南,一二月份的天气,只穿一点单薄的内衣肯定是不行的。
齐明哲冷冷瞧了黄大同一眼,本来不想理他的,他恨不得他冻死才好,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不知道怎么地停住脚步,把大衣脱下来,没好气地扔给这家伙。
两人随意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明哲先给点了碗面,后来又换成鱼粥,弄得黄大同一脸幽怨地盯着他,觉得齐明哲在故意整他。
“我怕你等会吃太快把自己撑死,胃疼地走不了路!喝粥总不会问题太大!”明哲要了一小碗鱼蛋,想起第一次来澳门刚下火车的时候,某个小女人就是捧着一碗这玩意笑眯眯地等着自己的。
他低头拿着竹签子把鱼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觉得的确是那个小女人捧过来的鱼蛋比较有滋味。
黄大同上一次在澳门小小地赢了一把,从此便心心念念要再来一次,这一次在赌场输到连手表和衣服裤子都被扒掉的份上,连回家的机票或者火车钱都没了。不得已,他之后干了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小偷你以为就是容易当的了?听说有高级小偷,能从开水里夹出肥皂片来,那炉火纯青的技艺也是要靠长期训练的!要不是还要继续靠这手艺吃饭,估计怎么都能在《中国达人秀》上搏个满堂彩。
好吃懒做的黄大同就这么被送进警局了。
他本来是想要打电话给姐姐的,但是一想起姐夫那根军棍,不由浑身发毛。再一个,打电话给最温良的老大齐明海,但是明海义正词严地把他臭骂一顿,最后还关了机。这个世界上,有人的确看上去很软弱,甚至是懦弱,但是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负他们,至少黄大同他没资格。
接着又打电话给老三齐明恒,结果这家伙自个儿因为带着新兵一起跑出去酒吧勾搭美女、夜不归宿,正在被上级领导关禁闭中。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给齐明哲,没出意料,明哲一句话不讲,当即挂掉电话。但是没成想,三天之后他会出现在澳门,出现在他面前,脱了自己的大衣给他,又带他吃了点东西。
黄大同吃着吃着,开始抹眼泪。
齐明哲原本低头专心盯着碗里的鱼蛋,一抬头竟然发现满脸胡渣的黄大同鼻涕眼泪地都掉进碗里,吓了一跳,赶忙抽了纸巾给他擦擦。
“怎么啦?”
“明哲,嘿嘿……说实话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干瘪的大老爷们儿还说得听不好意思,不太干净的脸上隐约透出一点红晕来。
“谁跟你真情了,我是真想让你死在这里的心情!话说回来,等会带我去把茹熙的十字架找回来。”
“什么十字架?”黄大同愣住,眼珠子无辜地瞪得老大。
“别在我面前来这套,茹熙的十字架不是你顺手牵羊给拿走的?别跟我说不是的,你害得她还跟我闹脾气,找不回来有你好吃的!现在你最好祈祷典当行还没把那条链子卖出去,不然……不然你还是要找回来!”
黄大同顿时吃不下了。他脸皮这么厚还从来没吃不下饭过,饿了这么几天,估计是把脸皮给饿薄了。
“哪家典当行,说吧?”齐明哲用纸巾把嘴角仔细擦赶紧,上手交叉抱在前胸,仔细看着黄大同的眼睛,希望或者说,恳求他这次合作一点,他想在除夕前一定把事情搞定。
“大……大富贵典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