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又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没阻拦。
景澜是在寝宫的偏殿里接见他们的。彼时他正一派悠闲地泡茶,殿里的宫女都被他遣退了。景珅见到他不跪也不行礼,只远远地叫了他一声“皇叔”。
景澜心头一跳,失手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浇在腿上,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僵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捡起来放好,然后神色平和地望向景珅:“坐吧。”
景珅一点迟疑都没有,十分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就像面对的并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叔叔。
景澜面色不变,心里对他的赞赏却多了几分。
他偏头看了眼一直偷偷摸摸四下打量的小姑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就是三三?”
跟你又不熟,叫这么亲热干嘛!燕三一边腹诽一边不服气地答了声:“是又怎样?”
态度还真是恶劣啊,既不参拜也不用敬称,他这个皇帝在他们面前好像一点威严都没有了。景澜笑笑,温声道:“过来坐吧。”
一共就只有四个凳子,燕三一脸不屑地过去坐下,又拖着凳子朝景珅的方向挪了一点。
景澜失笑,倒了杯茶杯递过去:“六安瓜片,尝尝?”
被晾在一边的景珅默默看了看他们,心里有些淡淡的不爽。几十岁的人了,看到小姑娘这么殷勤干嘛?
茶对燕三来说向来只是解渴的一种饮品而已,她对此一向没什么追求,瞟了一眼便冷冷地说:“不用了,我怕你下毒。”
景澜被她逗笑,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温柔:“果真是凤留教出来的徒弟。”
听到他直呼自己母亲的名讳,景珅更不悦了,于是冷声打断他们:“皇叔叫我们来有事吗?”
景澜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给他倒了杯茶,然后便自顾自一心一意地开始品茶。
景珅象征性地饮了一口,又道:“皇叔有事就直说吧。”
景澜笑了一下:“性子太急可不好。”他盯着手中的小巧的青瓷茶杯,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凤留……你母亲,她在哪儿?”
景珅心中一震,很快又故作镇定地说:“这个皇叔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房子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人还能在哪儿?”
他脸色的微变并没逃过景澜的眼睛,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朕知道她还活着,清理现场的人没有发现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景珅,“以屠青云的身手,要带她离开,应该不是难事吧?”
景珅一手紧紧攥着茶杯,一手在桌下握成了拳。原来事后真的是他派人去清理的,看来他们那日能找到屠青云和燕凤留,纯属误打误撞了。
气氛有些僵。
片刻后,景澜开口打破了沉默:“朕没有别的意思。”他垂着眸,声音很轻,“朕只是想问问,她还好吗?”
景珅终究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母亲福薄,受不起皇叔的挂念。”
景澜轻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当日放火烧山,并不是朕的意思。”
“不管皇叔是什么意思,结果都已经无法更改了。”景珅拉着燕三站起来,“既然皇叔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皇叔品茶。”
门外喧哗过后又安静下来,景澜独自又饮了几杯茶,起身走向内室。片刻后他从里面出来,手中拿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檀香木盒。
“刘怀富。”他叫了声。
刘公公急忙躬身跑进来:“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景澜将盒子递给他:“派人送去王府。”临了又补了一句,“给燕三。”
刘公公心里纳闷,却也不敢多问,呈着盒子出了门。
——
景珅和燕三回到王府,一进门便有暗卫来禀报:“殿下,府里有客人来,自称是您的表哥。”
“表哥?”景珅皱了皱眉,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某个惹人厌的家伙。
燕三不知道这些关系,好奇地拉着他问:“你还有表哥?”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把关系绕明白,一脸惊喜地问,“燕家还有人活着吗?”
景珅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气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一道轻飘飘的男声:“三三,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这熟悉又诡异的声音……
燕三身体一僵,慢吞吞回过身。
秋日午后,风和日丽,一身白衣的纤弱男子站在一片阳光中,笑意吟吟地望着她,手中执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摇着。
燕三脑海中瞬间浮现四个大字——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