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娘,你在做什么啊?娘,你清醒一点啊!”
燕三跟着跪在陶母身边,却劝不动也拉不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见她竟然真的俯身要给那和尚磕头,燕三急忙用力抱住她,任她对自己又挠又抓,咬牙强忍着不松手。
那和尚趁机就要逃跑,燕三急忙朝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去抓他。没想到那和尚虽然落魄确实有些功夫的,三两下就挣脱了开。燕三正着急,酒楼老板已经很有眼力见儿地让人去擒他,围观群众中的几个壮汉也开帮忙,人多势众,到底又将他拿下了。
燕三安抚着陶母,她虽渐渐地不再挣扎,却依然大哭不止。
那掌柜的看向燕三,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燕三刚要开口,忽然有一道极为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各位施主,这位乃是小僧的师父,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了他。”
燕三抬头,见一位身着青灰色僧袍的年轻和尚背着光立在不远处,双手合十,面容平静而坦然。
“你是?”
“小僧法号虚实。这位是小僧的师父,法号无云。”
这时围观群众有人小声议论道:“原来是个和尚!”
“和尚居然吃霸王餐,还喝的烂醉?佛门的清规戒律都是骗人的吗?”
“简直有辱佛门!现在的和尚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寺里养着这种败类,这不是浪费我们的香火钱嘛!”
“……”
虚实和尚分明听见了那些议论声,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静潭。
“还望施主高抬贵手。”他再次开口,声音无波无澜。
燕三看着他,却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按下心头的异样感觉,燕三道:“恐怕不行。这人与我家似乎还有些恩怨未了,此事还需要家父家母定夺,小女子不敢自作主张。还望大师谅解。”
燕三看了看他,斟酌着道:“若大师担心尊师,不妨随小女子走一趟,待此事了结,再带尊师离开也……”
“之许……”
话没说完突然被陶母打断,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哭泣,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虚实和尚,眼中满是惊喜:“之许,是你吗?我的孩子……”
她一把抓住虚实和尚的手,再次泪流不止:“之许,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娘好想你……”
那和尚眼中的怔愣一闪而过,却很快又变得静如止水:“施主认错人了,小僧早已脱离红尘,无父无母亦无家。”
陶母的神色悲痛不已:“之许,你不记得娘了吗?”
和尚抽回手,语气不变:“施主认错人了,小僧虚实。”
“不!”陶母紧紧抓住他,“你是之许,娘知道,你是之许!你怎么可以不认娘呢?娘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娘一直牵挂着你啊,你怎么可以不认娘呢!”
和尚眸光微动,闭了闭眼,再次抽回手:“是与否,都已经不重要。”
陶母愣了一下,眼中悲痛更盛,那和尚又道:“小僧既已入佛门,前尘往事均已如云烟消散,了无牵挂。还望施主看开些,莫再执着。”
陶母久久凝视着他,僵在半空的手一点点下滑,最终垂在身侧。她似呆滞了一般,默念着:“莫再执着……莫再执着……”
那和尚静静望着她,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莫再执着。”
似说给陶母,又似说给自己。
陶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平静地擦去眼泪,理了理衣衫和头发,便又是往日里端庄从容的模样。
“放了他吧。”话是对燕三吩咐的,眼睛却直直望着虚实和尚。
燕三欲言又止地看着母亲,最后还是挥了挥手让人将那老和尚放了。一旁的伙计见状有些急了:“他还没给银子呢……”
燕三有些不悦,直接丢了一锭银子过去,那伙计慌里慌张接住,又急忙交给掌柜的。他笑得一脸谄媚,掌柜的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没眼色的东西!”
虚实和尚望着陶母,开口道谢:“多谢施主。”
他过去扶起老和尚,再次经过陶母时,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燕三,眼中像是有波光流转,最后却只是一句平淡的:“小僧告辞,施主、珍重。”
陶母紧紧抿着唇,没答话,却在他走出两步之后又忍不住急切地出声叮嘱:“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
那和尚步伐一顿,却终究没有再回头。
众人全都目送着他远去,却没人看到他有些颤抖的手,和低垂的眼眸中、闪动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