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重重踏了一步,冷然道:“我让你回教,你倒好,又闯回了喀勒军营?”
话到最后他陡然升了一调,使得周身的气温都骤降了下来。扑面而来的压迫使如玉差点喘不过气,她怔怔地看着他,也不闪躲,反倒手扶着床板向前挪了一步,轻声道:“大师兄,你的武功……”
颜几重的脸色顿时煞白,紧紧握住双手成拳,头却朝一旁偏去不去看她:“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大碍。”
如玉紧绷的身子霎时松了下来,双眸逐渐失去了神采。她缓缓挪到床边,赤着脚站起身,地面潮湿而又阴冷,仿佛要钻到她的骨子里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失神地走到他面前,牵起他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捂住。良久,她哀泣欲泪,颤抖着肩膀抬眼低吼道:“为什么一点内力也没有了?为什么?”
颜几重被她触到的那一刻起,便恍若被点中了穴道,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放肆地对他,而他却提不起一点儿脾气。他的手被她轻轻握住,整个人都好似暖和了起来,他无法抽出自己的手,只盼着日月不再交替,就这样过尽余生。
如玉的脑仁突突地巨疼起来,直到碰到他冰凉的手,她才可以确定他当真一点儿武功也没有了。他没有了保护自己最锋利的武器,成为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常人,而造成这样恶果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她自己!
“大师兄,我不要你的武功,也不要你救我,我将内力再传回你,再传回你……”她已然语无伦次,只想着弥补这一切的过失。她慌慌张张地松开手,转身走到他的身后,凝起一股真气,急急地便要挥掌而出。
“你做什么!”颜几重大惊,握住她的手腕死死扣住,低声喝道:“你本气血不畅,还想这般胡来,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不要,我不要了!”如玉深深垂下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她喘了半晌,哽咽道:“我这条命还给你,我不要了,大师兄,你恢复武功,再教我剑术好不好?大师兄的‘夺命九剑’使得最好,谁也比不上,我……”
她愈哭愈恸,到最后已经泪不成声。颜几重缓缓松了手上的力道,使她哭倒在自己胸前,他将右手反搭上她不停颤动的肩,一径沉默。
“跟我回教罢。”
颜几重低下头,看她就在自己眼前,为自己伤心哭泣,他宵想了多年的情景终于在今日实现,使他禁不住怀疑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玉还没缓过劲,听这话不禁愣了愣,任由泪水淌在脸上,抬头却只看到他削尖的下巴。他冰冷的身体如同最醒神的浓茶,刺得她猛地一颤。她微微凝了凝神,轻声抽泣道:“回教?”
“对,跟我回去。”颜几重闭了闭眼,叹道:“我们回家。”
回家……如玉的思绪恍恍回到了半年前,那个时候她还在无山上,在大师兄的疾言厉色下苦练剑术,闷热的酷暑与二师兄一道去山头的水涧嬉闹,每日重复着单调却不枯燥的生活,若没有接到那个任务,或许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颜几重的声音太过恳切,以至于她几乎点头道是。静寥的营帐里只可听闻她的细细啜泣,与恍若甚远的雨滴溅落声。
“她不会回去的。”
空洞的声音倏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室宁静。
安红缨冷眼看了许久,那个她所深爱的男人,在她眼前怀里拥着他深爱的女人,他宽大的身子背对着她,将怀中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还有比这更令人痛心剜骨的吗?她极慢地站起了身子,面上无悲无喜地说道:“你不防朝四周看看,她现下身处何地,你若是将她带走了,我想,不待你迈出这营帐五步,便会被人拦下,你猜猜那其中第一人会是谁?”
颜几重心里猛地一沉,好似有团麻线,在心底扯不开,也剪不断。他本想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要她随自己回了无山,他们的那些过往他都不再予以追究。本来年少时的情愫总是那般变化无常,即使现下不乐意分开,也不过是基于男女之事的盲目贪恋罢了,待过不了多少时日,也终究会被深埋于地下。
安红缨见他不为所动,心一横,咬牙道:“她是四皇子的人,你在昭营公然抢人,先不问四皇子的意思,难道也不在乎她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