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汐声音小的就像没说一样。
“娘子,晚上一个人睡肯定冷,我给你暖被窝好不好。”冷墨胤软软地求蓝梓汐。
“你乖乖的,一会子父王骂我,就忍着不做声,长辈骂骂又不会掉块肉,不然……”蓝梓汐坚持道。
“好吧,我不做声就是……”冷墨胤懊丧的噘嘴道。
“相公,我记得上回听说,你有个什么‘豹’那是什么?”蓝梓汐想起之前太子对她说过的话,好象墨胤手里还掌管着一点什么。
“那是皇祖父留给我保命用的。”冷墨胤牵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保命用的?难道一直就有人要他的命么?
“相公……”蓝梓汐紧张地唤道。
“无事,我不是好好的么?你莫管那些,对你不好的。”冷墨胤却不肯再多说,前面就是吴王爷的书房,蓝梓汐也没再说话。见了守卫,让他进去通报,夫妻二人就在外头等。
不多时,吴王跟前的随从出来,“王爷请二爷二奶奶进去。”并随手掀了帘子,蓝梓汐牵着冷墨胤一同走了进去。
萧侧妃和冷墨泽竟然也在,看萧侧妃眼圈儿红红的样子,就知道才哭过,而冷墨泽则是垂头丧气地立在一旁,脸色很不好。
吴王爷看小夫妻两个进来,黑着脸道:“可还记得回来?”气压很低,看来今天这场骂是挨定了。
蓝梓汐忙上前福了一福道:“回父王的话,原是早回了的,被太后娘娘拦进宫里头了,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知道太后宠着你们哈,说说,今儿都做过什么好事了?”吴王冷哼着,凌厉地看着蓝梓汐道,这还是蓝梓汐自与吴王府说亲以来,吴王爷最严厉地训斥。
冷墨胤的眉头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蓝梓汐眼角余光瞧见,手背到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稍安勿躁。
冷墨胤冷着脸昂首而立,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吴王爷,神情很明显,你骂便骂,有几句就算了,莫要太过份就是。
吴王看着更气,一拍桌子道:“说话啊,不是牙尖嘴利口舌如簧的么?这会子哑吧了?”不就是把你儿子做的丑事捏发了么?用得着这么凶?
原本想忍气吞生的蓝梓汐心里就升起了股怒气,冷墨胤是吴王爷的嫡子,吴王手掌八方大权,自然是精明能干的角色,为何一个好好的嫡子在府里头被人弄成了瞎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半点责任么?至少也是个看护不周,关爱不够的疏忽之职。
如今为了个庶子就这般对自己这个嫡媳如此大吼……原本垂头听训的蓝梓汐就高扬起下巴,勇敢地直视着吴王道:“不知父王让儿媳说什么?儿媳又做错了什么?若是为了儿媳与相公回来过晚的事,儿媳也向您解释了,太后病重,儿媳进宫看望皇祖母又有何错?”
“你还在狡辩,明知故问,你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吴王没想到蓝梓汐还如此大胆,敢与他直视,敢顶撞他,气得眼一眯,浑身更加冷厉。
“儿媳不知,不过回了一趟门子,父王就如此火大,若是嫌儿媳拿回家的礼物太过丰厚,儿媳大可现在就去要回来就是。”蓝梓汐打定主意装蒜,她的小伎俩自己一提,那就是自承其罪,她才没那么傻呢。
“你……果真是牙尖嘴利啊。”吴王被她的胡搅蛮缠给气笑了,抖着手冷笑道。
蓝梓汐垂首:“多谢父王夸奖。”比厚脸皮,蓝梓汐也不是学不来。
“王爷,您听听,您听听,看她有多狡猾,这还得了啊,做了错事不承认,还一直顶嘴,这府里头还有点上下尊卑么?她还知道不知道孝字怎么写?”萧侧妃早就恨得牙痒痒了,一只伤手还绑在脖子上,另一只手就快指到蓝梓汐的鼻尖上来。
蓝梓汐笑着盯着萧侧妃的纤纤玉手道:“姨娘这只手也痒么?要不要再用茶水洗一洗?”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威胁!
萧侧妃的脸一白,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一扬手就向蓝梓汐打去,蓝梓汐冷笑着看她的巴掌打过来,一动不动。
原本,她想忍心气吞生的,为了冷墨胤,挨点骂算不得什么,但进得屋里,看这架式,她明白了一点为何冷墨胤连吴王爷也不尊重的原因。
同样是儿子,在吴王爷的眼里,恐怕冷墨泽更被看重一点,诚然冷墨胤有眼疾,但那不是应该更加关爱他一些么?明知冷墨胤有多在乎自己,却还是当着冷墨胤的面斥责自己,他心里,又将墨胤放在哪个位置?
原以为,会是冷墨胤将那巴掌拦住,但令蓝梓汐意外的是,上前抓住萧侧妃手的,竟然是冷墨泽:“娘,您做什么?她可是墨胤的心肝呢,一会子您又……”俊眸睃了眼墨胤,到底还是没说下去。
他这是在帮着自己么?明明就是挑得王爷更加恼怒冷墨胤,这原就是他用惯了的伎俩。
萧侧妃听了更气,拿手指戳他的脑门:“就是你们平日里惯的,任着他无法无天,你素日对他还要有多好,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全都尽着他,他可知晓一点好歹,他可有半点拿你当兄长待着?一找着机会就下阴手,你没听你父王怎么说么?皇上可是要解了你的军营大将之职呢。”
“姨娘说话可得讲点根据,墨胤怎么大哥了?我们夫妻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您这般污蔑墨胤?真当正室嫡房是泥捏的么?姨娘你一个侧室,手指都指到嫡媳的鼻尖上头,还要打嫡媳,这又是哪门子的上下尊卑,又是哪门子的规矩礼仪?”蓝梓汐脸色一肃,冷冷地看着萧侧妃道。
萧侧妃听了更气,撒泼般大吼道:“正室嫡媳,哼,不要笑掉我的大牙了,当初,若不是王爷他心好,又被兰惜情给……”
“萧盼儿,你住口!”吴王厉声喝止道,萧侧妃似乎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恹恹地瞪了蓝梓汐一眼,又改了口道:“今儿这事再明白不过,你先是故意造势,坏了婉茹的名声,又在回门子时顾意污蔑墨泽,说他与华王府的大火有关,你不就是想要打压墨泽夫妻么?”
蓝梓汐也不理萧侧妃,对吴王道:“原来父王兴师动众责骂儿媳,就是为了姨娘所说的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么?”
“子虚乌有?莫非本妃还冤枉了你不成?”萧侧妃冷笑道。
“当然,不止是冤枉,还好心不得好报,昨儿个,我和相公可是来去看望大嫂的,原想着大哥不在家,她又是初怀了身子,怕她一个人在屋里寂寞,谁知,她床上竟然有个男人,儿媳会惊慌失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好吧,怎么就被说成故意造势,坏了大嫂的名声了?”蓝梓汐灵动的大眼里全是讥笑之色,跟我讲道里,好,姐就一点一点给你掰扯。
“你……你是眼瞎了么?明明是你大哥你非说成是野男人,分明就是故意。”
“住口,你才眼瞎呢,你们全家都眼瞎,我警告你,你再在我相公面前说一个瞎子,我就真的戳瞎你的眼。”蓝梓汐气急了,两手往腰间一叉,撒泼啊,姐比你更厉害,姐也不是没戳瞎过别人的眼睛,早就是熟手了。
她凌人的气势吓的萧侧妃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气得直嚷嚷:“王爷,王爷,您听到没,她……她竟然敢说戳瞎妾身的眼睛。”
王爷早气得头大,他的书房里竟然变成了泼妇骂街之所了,怒斥萧侧妃道:“你闭嘴,再乱说话,本王就扔你出去。”萧侧妃果然不敢再说话。
蓝梓汐抬起高傲地扬起下巴对王爷道:“父王,儿媳是个女儿家,哪好意思看床上的野男人是谁,当时就吓得跑出来了,会误会也是有的,儿媳也觉得对不住大嫂。”
“那墨胤总该知道那是墨泽吧。”王爷没好气道,经过蓝梓汐和萧侧妃这一闹,王爷的气反而没先前那么大了,只是觉得有些无力,两个儿子儿媳,就没一个是省心的,这样窝里斗,只会让有心的人得利,让对手开心。
“墨胤是瞎的,他看不见,又被我一叫,自然要维护大哥的利益,他哪知道大哥会骗了大家,明明在兵部的人,会窝到大嫂床上去。”蓝梓汐耸耸肩道。
“别人说墨胤眼睛不行,你就能一个瞎两个瞎的当他说。”王爷也知道当时的情形是被蓝梓汐和冷墨胤利利用了,在道理上根本就说不过她,这丫头不止嘴利,头脑也精明得很,世子妃再加上侧妃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他是我相公,当然就我说得,别人谁敢当我面说,我就撕他的嘴。”蓝梓汐毫不客气地扫了眼萧侧妃和冷墨泽,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是在府里说说也就算了,为父当时明知你们两个有猫腻,也没怎么说你,儿媳啊,你也是吴王府的人,这种事情,你怎么又拿到娘家宴席上去说呢,还把墨泽给闹出来。”吴王瞪了蓝梓汐一眼,有点无奈道。
“呀,父王可真是冤枉儿媳了,那么多人都在说大嫂风言风语,什么难听的都说出来,大嫂可是怀了身子的人,儿媳怕将来连那孩子生下来,都会惹人说闲话,当然要替大嫂辩白啦,事实就是大嫂屋里没有野男人,是大哥嘛,儿媳弄错了,自然要弥补一下啊。”蓝梓汐理直气壮道。
吴王是知道,今儿是半点错处也拿她的不到了,明明知道就是这丫头弄的鬼,害得自己好被动,可就是说她不得,只好挥挥手,皱眉道:“好,好,为父说不过你,今儿骂你,也是让你明白,兄弟妯娌再怎么不和,要闹在府里闹,一家子还是一家子,不要闹到外头去,到时候,害的是整个吴王府,你明白吗?”
这话还算有点道理,蓝梓汐乖乖地点头应是。
吴王又道:“你也眼界放宽一些,别只看着墨胤,盯着你那一亩三分地,当初本王一力要娶你给墨胤为妻,就是看你聪明大气,可不想你只顾着小家,不管大家,要知道,咱们是一家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明白吗?”
“是,儿媳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王爷给了台阶,蓝梓汐自然顺驴下坡,认个错给王爷还回一点面子。
挥挥手,王爷道:“好了,难得今天墨胤没砸了本王的书房,肯定也有你的功劳,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王爷疲倦地坐下。
“是,哦,父王,皇祖母今天跟皇上请求,说是让相公去沅州军营历练历练,皇伯父也答应了,父王,大哥什么时候动身,让相公跟着大哥去好了。”难得吴王并非想象中偏心,蓝梓汐趁机道。
王爷听得一怔道:“你……说什么?皇上让墨胤去军营?那怎么可以!”果然王爷会一口回绝啊。
蓝梓汐不由偷偷瞄墨胤,亲生父亲瞧不起自己,这是什么样的伤和痛?“为什么不可以?”蓝梓汐也垮下脸来,别人看不起冷墨胤,吴王爷做为她的父亲为何也要看不起?就算他的眼睛看不见,让他去玩玩也好啊,能碍着他什么?更何况他现在能看的见,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为什么就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呢?
“这还用问吗?简直就是胡闹,你当军营是什么地方?给你们玩闹的吗?”吴王恼火地喝道。
“大哥能去得,为何墨胤就去不得?就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吗?”蓝梓汐也来了火,给吴王爷吼了回去。
“你……放肆,本王真是太纵着你们了,你还有一点新媳妇的自觉没有,竟然敢跟本王起高腔?”吴王威严惯了,便是皇上对他也是礼让三分,没想到这个新娶的小儿媳竟然胆大包天,敢吼他。
“我不管,皇上都答应了的事情,为何父王不答应?带兵打仗要的是脑子,不是眼睛,父王若将偌大个沅州兵营交给个头脑蠢笨,眼光短浅的庸才,迟早会被皇上收回兵权去,或者,皇上巴不得咱们府里多出些事,巴不得吴王府后继无人呢。”
蓝梓汐吼都吼了,吼了第一声,就不怕吼第二声,反正有冷墨胤罩着呢,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越是看吴王爷瞧不起冷墨胤,她就越是压不住火。
这话似乎正戳中了吴王爷的痛处,他气得一双原本儒雅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指着蓝梓汐的手就一直在抖。
萧侧妃终是忍不住道:“王爷,这种以下犯上的,就该行家法,不然,对您都这般无礼,对别人怕是更加无法无天,这府里还有点规矩么?”
“滚!”王爷怒发冲冠,抬手就是一个砚台向萧侧妃砸去,冷墨泽见机,手一挡,才将那砚台挥落在地。
萧侧妃吓得脸都白了,幽怨地喊道:“王爷……”“娘,快走吧,别再多了。”还是冷墨泽知趣,拖着萧侧妃就往外走。
吴王顺了顺气后,觉得更加疲累,看冷墨胤的眼中就含了湿意,声音也柔和下来:“墨胤,你是不是很怨父王当初没能保护好你?”
冷墨胤静静地站着,默然地面对吴王,很久都没有回答,吴王唇边就带了一丝苦笑道:“孩子,有时太过完美也是一种罪过啊,你真的很想去沅州军营么?”
冷墨胤认真地问道:“父王是怕儿子太过无能会丢了你的脸,还是为了保护儿子才不让儿子去?”
吴王震惊地看着冷墨胤,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性子古怪的儿子也如此敏慧,说话竟然直指人心。
吴王难过地唤道:“墨胤……”
“若是怕儿子丢你的脸,那儿子就不去了,若是为了保护儿子,儿子就一定要去,儿子不能一直活在你们的护卫之下,总要学着长大,学着自立。”冷墨胤认真地看着吴王,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墨胤,军营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复杂的,你的性子不合适啊,你的眼睛还看不见,如何上阵领兵打仗,连训练兵都不行啊,不是父王……。”吴王怔了怔后,耐心地劝道。
“好,儿子知道了。”不等吴王说完,冷墨胤便截口道,牵住蓝梓汐的手转身就走。
“相公……”蓝梓汐知道冷墨胤伤心了,可还是不甘啊,花了那么多心思,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争取来的机会,他竟然说不要就是要,可是……又有什么比他的自尊心更重要?
从吴王书房出来,夜已深沉,冬霜寒重,看着灯火通明的吴王府,便是在夜色下,也是如此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心却是没来由觉得一阵悲凉。
习惯地将自己的小手塞进冷墨胤的掌心,因着夜寒,她的手有点凉,冷墨胤缓缓将她的手抬起,放在唇边,边走边轻轻呵气,暖暖的,湿湿的气息吹在手背上,好舒服,就像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一样,踏实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