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恩一仇,都不是为自己活着,黑瞳却义无反顾、一意孤行地走下去。若她连带孔慈的死亡,是保证计划成功的一部分,黑瞳亦会毫不计较。
雪达摩并不怨责造成这个可能的主人,也不能怪秦霜的敏锐峻刻,只是长长喟叹:“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向霜小姐求情,但我还是由衷地恳求,若是主人的计划真的全盘落败,霜小姐占据优势之时,能够放主人及黑瞳一马……主人,唉,又何偿不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怜?秦霜心中微哂,黑瞳选择孔慈借体重生为其续命,是因为孔慈“可怜”,雪达摩想要她饶过那个“主人”,也是因为对方“可怜”……
她从不乞求别人的可怜,也便不觉得“可怜”会成为多么强大的理由。身体可以脆弱,心灵却不能。若是一味的觉得自己孤苦可怜,不求上进,只想让别人来同情怜惜自己的人,即是放弃了自己,成为一个没有自我的人。这样的人,她不会刻意欺侮,也不会接纳、容让。
雪达摩的想法更不过是个人之见。若“它”是“可怜”,那些被“它”罗织在网中,懵懂中就被判定了命运的人又算做什么呢?
“两个问题,说出你所知。”简洁明了的言辞,居高临下的冷漠再不加任何掩饰。
嘲讽只在心中,不出诸于声,也不形诸于色。
内外有别,并不是今日才有。但这般强硬地放下闭锁的门墙,却是新近出现。
原本中,除非面对极其可厌的人或事,大多数时候,秦霜是平和的,并不将他人看得更低或者自身看得更高,究底,她的观念是天道之下,万物孰高孰低?
但那已是太久远的过去,回归后,她对外界人或事的钝然,不肯主动,未全是伤病后的倦懒,是好奇心不再,不愿意再付出时间去探究、评价,也是因为——漫长的时间中,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只有为了生存而体现的最□□的搏杀,无有休止,直到遇到那个——他。
是幸还是不幸?是无心还是蓄意?
不羁的性情,独我的高傲,同样超出他者太远的头脑和身体,时刻互不相让、高下难分的交锋,不觉中默认了,也许不是唯一,但也是极其稀少的,是可以并肩偕行,喜怒戏谑嘲讽嗔恼,展示无碍的同类,其他的,不过是异类,是臣属,是不值得她或者他用心的人……
她的圈子无限缩小,无意成王,也逾行逾孤单。即便,已经结束了。她的习惯也并没有即时更改,她的目光懒散,也更加专注,不再是让人隐生自惭形秽的自行不敢接近,而是见之所见,闻之所闻,皆明明白白地昭告——挑剔、冷淡、无视。除却早先曾经留下印痕的寥寥数人,其他人,她就是冰雕雪刻、高高在上的神像,垂眸俯瞰,不带人情。
不过,雪达摩与从前的秦霜并不熟悉,无论是他所知晓的秦霜的身份,还是与主人匪浅的关系,都让他将自身定在谦下的位置,并不觉得这种口吻是一种冒犯,反觉得理所当然,此情之下,更是心中一松。
在黑瞳一双鬼火邪灼的眼眸紧盯中,雪达摩郑重道:“霜小姐请问。”
并未给出具体承诺,这般说,已是表示出会放他和黑瞳一马的态度。当然,前提是,他的回答,具体内容不管如何,态度十分重要,不能像黑瞳一般故意地触犯秦霜的所厌,居上者不会轻易说谎,也不会轻饶对其尊严的冒犯。
至于经王,雪达摩不着痕迹地瞄了步惊云一眼,步惊云对孔慈有情,经王却是毫不相干,其生死就完全是在秦霜一念之中了。
“六道魔渡,除了他生渡,还有什么?”双方的差距,让秦霜不需要虚与委蛇,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个问题并不在需要保密的范围内,雪达摩答的十分轻松也十分详细:“六道魔渡是主人自创的魔功,细分为六大类,死渡、雪渡、经渡、失心渡、他生渡,与及最后的一一无量渡。其中经渡,死渡、雪渡,分别被主人传于经王、黑瞳和我。”
“经王将经渡改为‘无经无道’,我将雪渡演变成‘达摩雪手’,”雪达摩语中一顿,见黑瞳并未表示出什么不可说的反对,继续道,“黑瞳,将死渡另创为‘死神之手’。”
还有失心渡、他生渡、无量渡,是没有传人,独有他的主人掌握,还是雪达摩终不曾十分坦白?
秦霜并不曾计较,算得雪达摩过关,但第二个问题,却叫所有人同时变色。
“孔慈和‘魔渡众生’的计划,有,还是没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