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切那么简单?
聂风固然记录良好,平素未见说谎,但怎比得上秦霜,自小养大,知根知底,那才是澄心纯明,只有不肯说,但凡说出,绝无半句虚言。她不肯直接回来,只怕是因为不想说,又不能说谎,左右为难,索性就延迟一段日子,过后,他也不好再问。
雄霸疼爱秦霜的心并未动摇,但想到她有所隐瞒,心中顿时好生不快。
正值用人之际,雄霸数落了几句也就罢了:“她说你不喜杀戮,让为师攻打无双城时以步惊云挂帅,不要让你去做不情愿的事,既然如此,为师也全了她同门友爱之心,你便去无双城,找到她,叫她快点回来,告诉她,再这么随便乱来,叫为师担心,以后就不让她下山了!”
想一想,雄霸又觉得这句逼得太紧,无论秦霜表现如何出色,对他是如何忠顺孝敬,让人羡慕他竟有这般近乎完美的徒儿。但秦霜,总给他一种无法完全握在掌心、随时可能离去的感觉,随着她长大,这种隐忧并未消除,反而越来越重。
若秦霜听说会失去自由,起了逆反之心,索性就不回来了,那该如何?
难道他还能对她发追杀令?不说舍不得,天下会内,能派谁去追杀?
长叹一声:“唉,算了,霜儿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她想做的事,风儿你也管不了。你去无双城,主要还是将此次关帝庙探子被杀一事调查清楚,尽快查出这名隐身于无双城内的神秘绝世高手,不要叫他撞见霜儿。”
“若是,你真在无双城见到霜儿,就对她说,为师十分担心她,让她行事时多考虑一下为师感受!”
与聂风详细说过“倾城之恋”的真正含义,雄霸挥手令聂风下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聂风就算是为秦霜的安危考虑,也会全力以赴,查出那个神秘高手。只要查出来,便大可以用利害关系将其拉拢,若拉拢不了,也可以设法对付,若对付不了,至少可以因对手的实力而加以对付。只要出现在明面上,便夷然不惧。全没想聂风风尘未洗,刚刚回来又要远行。
聂风起行时,雄霸亦未曾相送,是真忙得无有时间,还是根本未曾在意?落在旁人眼中,只能说枭雄之心,不是用常人的人情世故能衡量。
聂风并无抱怨,也许惟在秦霜身上,雄霸会表现出难得的拳拳之心,对他,基本上是听之任之,只要他能完成交付下来的任务就好。对步惊云,更是只见单纯的利用,也不知步惊云为何非要回来,而甫一回来,就要担负起这个极令人厌恶的杀戮之责,虽是由秦霜建议,但雄霸顺水推舟,对步惊云这五年的经历不管不问,亦是叫人齿冷。
令聂风奇怪的是,这次回来,他未有时间去寻断浪,断浪竟也未曾来送别,天下第一关前,只有孔慈一人前来,塞了一道护身符给他,转身就跑,让他本待问问她断浪的消息也未来得及。只得想,此事倒也不着急,下次回来再说罢。
他又怎想到,被他随手揣到怀中的护身符,外间包裹的看似寻常的雪白丝布,是孔慈攒了个多月的赏钱方才买回,为了存够钱,甚至连女儿家最爱的脂粉也不舍得擦一分。而若是他不听孔慈所嘱托的不能随意打开,那么便能在布上发现孔慈尽心尽力所绣下的一个淡淡的“风”字。
丝比脂粉贵,情比丝更长……饱含着少女心事的一个字,偏偏密密包裹,还特地嘱托,不让对方拆开。不是没有勇气,却总是欠缺那么一点点,让她一次又一次,也不知是做对还是做错。
春风十里,桃花处处,哪个男子不钟情,谁家少女不怀春?情之萌生从来不问身在田垅还是宫殿,情之所在,纵然是隔着沟壑天堑,有情人也会为了彼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只是由当年的稚婢至今的婢女,孔慈仅在年龄上有所增加,地位,却连一级也没有跳升,她因为离开秦霜转而服侍步惊云,更被其他人视为背叛隔离在外,如非聂风刻意庇护,早已难以在天下会立足。如果被人知道她这番心思,不受责罚,也会被无边嘲笑所淹没。
而最关键的,她自觉自身的贱,而她所喜欢的人,却由外到内都是那么完美。她的爱太卑微,卑微的她永远也不敢向他表白自己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从前的云少爷,现在的风少爷,对她都是很好很好,但他们的目光一开始便追随的是那个小小的曾经对她笑安慰她保护她又可爱又骄傲的霜小姐。
她看着她一点点从冰雕雪砌的可爱女孩儿长成风华绝代的佳人,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时光……
她已经错过一次,现在的她,便是饱含心事,亦只配独自默默承受。何况只要她在他身畔服侍他的起居三餐,经常看见他那温暖的笑脸,她已感无比幸福。
她却不知道,这世间太多,选择共度一生的往往不是最初看的那个人。也许只要她抬起头,她会看到属于她的一片天空。
但就像从来没有人低头看到过孔慈的一片痴心,秦霜亦从不曾注意到那些所谓的心思……
谁有一双慧眼,能看透人心,谁又能具备一种能力,令天下的情皆有归处?或者,让多情的人,将情分与那无情的人?
若是知晓结局,还会有人去爱吗?而若是提前知道一切,是否还有付出的勇气?
前路是那么艰险,命运是那么乖张,这一次,连秦霜也未曾想到,在无双城,有一个人守着千年的约定,等待聂风和她的前来,而藏在某个秘地黑暗深处的秘密,可怕到连她也会为之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