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自得知唐素卿被封一口诰命夫人的事情,芷染就心心念念的想赶紧回家。
不过她面上倒是不显匆忙,仍然是规行矩步的忙完她一日该做之事,晚上甚至在慕容府用过晚膳还学了琴后,这才慢慢悠悠的晃回相府。
一回相府,芷染就被请到了老夫人的院里。
看到老夫人、慕相和唐素卿三人微皱眉坐在一起,芷染便知是何事。
袁姨娘的事情,关系着相府的存亡,这种大事,慕相身为儿子自然会与老夫人说上一二。
虽然不至于说得细致明白,但也不至于完全把老夫人好瞒在鼓里。
“这是怎么了,脸色都不好看。”
芷染看了看走过去,看着桌上明黄的绢布,直接打开一看,笑笑说:“这是好事啊!早就该有的封号。”
“不管袁映雪以前是什么身份,但她现在进了我们相府,就是我们相府的人!皇上对我话竟然未起丝毫疑心,反而大力褒奖,还给你娘赐封了。”
慕相眸色深沉,表情难测,看不出所以然来。
芷染咬着下唇,又将圣旨看了一遍,才故作轻松的说:“不管怎么说,这本来就该是属于娘的荣耀,不论皇上怎么想,我们做好自己就够了。”
慕相漆黑的眼瞳看了芷染一眼,眸中神色复杂难懂。
他缓了缓才说:“在你们回来后,我就递了折子,奏请册封你娘封号,不过折子一定被皇上压着没批,这一次倒是极轻易。”
芷染喉间一堵,也想明白过来了,难怪慕相拿着这圣旨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皇上怕是将我们相府也给恨上了,怕就怕这是临终前的一顿饱食。”老夫人叹息着缓缓说道。
瞬间,她人像是老了几岁似的,满目沧桑。
芷染看在眼里,心里颇不好受。
上前几步,坐到老夫人的下蹋边上,轻轻的捏着她的腿,柔声宽慰道:“祖母,我们相府这么多年替皇上办了不少事情,且爹苦心经营这么久,定不是皇上一朝一夕能对付得了的。”
“祖母可是我们大家心中的顶梁柱,您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其他的事情就由我们这些晚辈来做吧!”
慕相猛然回神,目光闪了闪,有愧疚有赞叹。
他起身上前一步,恭敬的对老夫人说:“娘,染儿说得对!儿子早已脱胎换骨,这么多年下来,也明白了不少事情!这一次,无论是谁,只要敢与我的家人为难,我定然寸步不让。”
老夫人欣慰的轻勾了下唇,笑意还未到达眼底,便已轻轻散去。
她说:“你能这样想就好!趁着这一次的事情,我们把府里不干净不该留的都去了,以后一家人紧紧的守在一起,也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污糟事,往后,你们再给我添一两个孙子,就真的圆满了。”
老夫人内里还是十分满意相府目前的现状,虽然府里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但是比起旁的府坻来说。相府已经可以算是清澈的,甚至比起当年她年轻掌家里,也强过不少。
毕竟老相爷,当年可是有不少小妾的,府里人来人往的,总是糟心。
唐素卿脸皮略薄,当下闹了一个大红脸,她吱唔的说:“不不不,娘,我不行,我如今都这年纪了,哪里还生得出来。”
“不是还有你宝贝闺女在吗?娘可是听说她能让田夫人都怀有身孕,你们年纪差不多,怎么就不行了。”老夫人眼一瞪,不以为意。
芷染却是‘咯噔’一下,脸色微变。
慕相本来未起这心思,但被老夫人说得也心中躁热了,年初三的时候,他趁着酒醉,进了唐素卿的屋,现在俩人总算像一般人家的夫妻一样了。
他也是夜夜宿在唐素卿的屋里。
如今的他,虽是快步入四十的年纪,不至于夜夜生宵,但夫妻间正常的亲热,肯定是少不了的。再加上久未亲热,初十五之前的日子,甚至是十分贪欢的,和当初新婚时的热情,倒是不相上下,甚至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难言情绪在其中。
如今又被老夫人这样一说,倒来了兴致,甚至暗暗想着,说不定素卿肚里又添了一个小生命。
他希冀的瞥眼看向芷染,却见她欲言又止,有苦难言的样子。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却被慕相心细的察觉到。
慕相心猛像一沉,像坠入了冰湖似的。
他目光细细的盯着芷染,只见她笑得有些虚心的说道:“怀孩子也是机缘的事情,有缘的话,自然就能怀上,这种事情急不得!反正爹娘的身体都好,再生一个倒是无妨。”
慕相目光灼灼,不懂的看着芷染。
芷染抬眼定晴一看,目露复杂。
俩人对视,慕相沉静的眸子率先避开,他轻笑的说:“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得好,再者,我们已经有了恩恩了,我也不想素卿再受生产之苦。”
老夫人手拿帕子,虚按了下嘴角,暖笑说:“就是为了恩恩好,才更要再生一个,恩恩不喜与人相交,往后若没有兄弟帮衬,我们又都不在了,留他一个人撑起这诺大的相府,我可不安心,别是被人欺负了。”
提起恩恩,除了老夫人,其余三人脸色都变了。
唐素卿目光悠远,突然有些急迫的问芷染,“田夫人怀有身孕,真的是服了你开的药吗?娘、娘,能不能,有机会啊?”
最后一句话,唐素卿说得难以启齿,一张脸已经羞得通红。
慕相和芷染心里都明白,唐素卿突然的变化是为了什么,她们三人清楚的恩恩的情况。
唐素卿说到底还是担心恩恩的身体,如若有万一,相府可就绝了后。唐素卿怎么也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当下目光轻晃,十分期盼。
芷染装模作样替唐素卿把了脉,并笑得沉重说:“娘不要担心,你和爹才重逢,孩子总归是会有的。”
芷染心中一苦,唐素卿当年生恩恩的时候,受了许多苦,根本就难再有孩子,可是面对三人的期盼,这话她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唐素卿娇羞一笑,面色绯红,如二八的少女一样。
之后,又说了许多话,芷染也没有心情去细想,最后随着慕相他们,一起将圣旨送到了祠堂供奉,这才借口说困了,要回屋休息。
慕相突然对唐素卿说:“你陪娘先回去,我把染儿送到院里了,再来接你。”
唐素卿迷茫的看了一眼,不懂慕容这样做的原因,根本不合逻辑,不过却也没多想,就应声同意了。
待只有芷染和慕相俩人时,慕相脸上的笑容尽褪,满是凝重的问:“你坦白跟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没有告诉我们!”
芷染目光轻闪,倒没有再瞒下去,毕竟这是当初慕相的过失,否则的话,他与唐素卿应该不止有四个孩子。
“我娘当初怀着恩恩时,东奔西跑,后来又在穷乡僻壤里生下恩恩,还差点出了事,累得娘的身子极差了,可能难再有孕。”
芷染微垂了眼,轻轻叹息,若不是她后来一直有给唐素卿调理,如今她的身体多是折腾得差不多了。
慕相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话,还是如遭雷击一样,脸色苍白,一路和芷染走出数步,都没有说话。
直到快到芷染小院的门口,他才张口,干涩的说:“你娘刚才很想再有一个孩子。”
芷染苦笑的抬眼望去,无奈的说:“我何尝不想,多添一个弟弟妹妹都是好的,可是……”
她若是目前有办法,也不至于这么苦恼啊!
当初是想着,反正唐素卿也不会再嫁了,而且又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只要将身体调整好就够了,哪知道现在会变这样。
“能治好吗?”慕相漆黑的眸子,眼中闪着微弱的光芒,紧紧的看着芷染,半晌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他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在漆黑的夜里,蒙上了一层晶莹的透亮,显得格外耀眼。
他说:“暂时先不要告诉你娘,等过一段时间,你娘再问起,你再告诉她,就说我身体不好。”
“爹?”芷染诧异的抬眼。
她没有想到慕相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个无种的男人,若是这消息流传出去,慕相会成天下人的笑柄。
芷染怎么也估不到,慕相竟然就这样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直直的敲在她的心上,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慕相没有一句解释,只是强势的说:“你照爹吩咐的做就是了,其他的不要多问!”
芷染眼中一涩,忙垂下眼。
直到这一刻,他才对慕相真正的敞开心扉,相信慕相是真的疼爱唐素卿的。
这话,她若是说了出来,就代表慕相这一生,除了恩恩,不会再有其他的继承人,而恩恩若是出事了的话,慕家就真正的绝后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事,爹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意思吗?”
芷染轻轻一眨,敛了眼中的晶莹,抬起微湿的眼睫,轻轻说道:“女儿知道的!这段时间女儿会多钻研医书的。”
慕相目露心疼,缓了缓说:“这事不急,你先把手边的事情办好,毕竟孩子不是说有就有的!当年我们有希瑜,也是一段好等。”
芷染轻笑,目光盈盈,带着一种坚持。
其实她清楚,有些事情她没有法子,但她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轻易放弃,她就不信她不行,师父和师叔也不行。
晚上,芷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都想着慕相和她说话时神情,他是真的决定了,不是说好话哄哄而已。
其实这些事情,早有迹可寻。
他们母女五人消失这么多年,慕相一直有暗中查访,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她们的消息。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慕相也没有再纳一女开枝散叶,可见他的决定。
唐素卿身体的问题,困扰了芷染几日,她见慕相一副不知情,照样与唐素卿恩爱过日子后,这才渐渐松懈,不将自己紧逼。
就像慕相知道这事的次日,没头没脑跟她说的一句话似的。
他说:“不管素卿能否再次有孕,恩恩这孩子,爹倾尽身家,也是要保他的!爹欠了你们良多,你们中间的哪一个,爹都不会再次舍弃。”
芷染目光微沉,现在想来,慕相也许比她更快想通。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到办法救恩恩的,只要恩恩平安健康,慕家就不存在断后的问题,唐素卿能否再有身孕,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芷染抛开了恼心事,一门心思都搁在学院比艺之上,一人恨不得当十人用,且不想落后于人,她每晚睡前,还会抽一个时辰出来练字。
且字贴都是唐太尉亲手写的。
唐太尉身体大好后,自然是在床上躺不住了,某日芷染去给他们看诊的时候,注意到唐太尉写的字,当下就犹为赞赏。
铁笔银钩,笔势有力,雄奇魁伟且变化多端。
就跟字体的主人似的,看似铮铮铁骨的汉子,实则暗蕴柔情,典型的外方内圆,倒不失为一个妙人。
眼看,学院比艺近在眼前,这日中午,芷染在国公府练箭的时候,默之突然开口说起。
“你的记忆似乎强过一般人。”
芷染耸耸肩,对着吊在树上左右摇晃的苹果瞄准,轻轻射去一箭,擦过苹果皮,略皱起眉眼,这才回眸说话。
“还行!不受旁物影响,静心看书,自然能记得比别人快了。”
默之目光轻闪,似乎在思考什么,芷染自腰间箭袋又抽出一箭,搭箭,瞄准,轻射,动作一气呵成。
只见箭直直的射中苹果,苹果一下爆开,她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
侧身回眸,对上默之沉思的眼眸,当即挑眉问:“你在想什么?”
默之抬眼看向远方的苹果,眼中扬起赞许,称道:“你进步得很快。”
芷染见默之不回她的话,狐疑更大了,当下就耐不住追问:“你刚才问我记忆好不好,是想干嘛?”
默之好整以暇,反问:“我能做什么?”
芷染想想,他也是做不了什么。
这才没有多问,又搭箭继续练习。
默之眉眼微闪,没过多时,又趁着芷染射箭的时候,问道:“你的琴学得怎么样了?”
芷染将手中的弓箭缓缓垂下,好奇的盯着默之,追问:“你今天很有问题噢!一直打听这些,你是想干嘛!”
“不过是从未见你弹琴,突然想起,随口一应而已。”
芷染眯了眼,满目的不信,刻意试探性的说道:“不然我把我比艺的曲目弹给你听一下,你觉得如何?”
默之拍了拍双手,直接吩咐下人,抬了琴案过来,不给芷染反悔的机会,说:“荣幸之至。”
芷染哭笑不得,本来是打算比艺时,再拿出手的,不过现在却说到这份上,当下也好奇默之到底在玩什么,就没推拒。
“也好,看看你玩什么把戏!”
芷染优雅的入座,轻轻的拨了拨琴弦,清脆的琴音,张显了古琴的名贵,她浅浅一笑,抬眼调皮的眨眼道:“这么好的琴,我可得好好表演,不能辱没了它才是。”
曲子,芷染在慕容姑姑面前也没有弹过一次,只说是她自己为了这次比艺谱写的曲子。
慕容姑姑也没有追问过是什么的曲子,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热心肠,好奇的女子,自然不会主动问这些。
芷染选了一首被大家唱遍了的曲子——但愿人长久。
她选这首曲子的原因很简单,古风古韵,且词曲皆佳,一定能起到该有的效果。
芷染琴技比起众家千金,自是不如,她只能耍点这种小心机,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曲子的本身,如此,她也有可能有一分胜算。
弦音在院里悠悠响起,配上芷染略显青涩稚嫩的嗓音,独有一番风味。
曲终,芷染翩然起身,对着默之调皮一笑。
“如何?”
默之目露笑容,眸中一派欣喜,甚至有几分独特的东西。
芷染轻笑着想,他好像误会了这歌词的意思,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芷染也没打算说明。
“歌好、曲好、琴技略逊。”
芷染嘟了下唇,虽然心里晓得答案,但是被人这样说出来,还是有些不爽的,她说:“我就是知道,才这样别出心裁,用了自己的曲子啊!希望曲子能加分。”
默之目光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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