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她……”吴沉波掐灭了烟头,目光根本没有焦距,麻木地陈述着:“她几年前曾突发癫痫,当年查出来只说脑袋里有个肿瘤,本来是良性的,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什么问题,可前几天她突然又倒下了,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变成了恶性,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洛琳一听到恶性肿瘤,脑子就嗡一下炸开了。
“那,那谢老师现在在哪里,您快带我去见见她。您不是说她想见我吗?”
她上前拽住吴沉波的手,拉着他往病房走。
吴沉波却制止了她,“别,先等等。”
洛琳莫名,“为什么?”
“你得让我缓缓,我怕我一看到她的脸,就撑不下去了,”残忍的现实摆在相伴数十年的老伴面前,叫人无法接受,“我没有告诉她病情,但她就像早就察觉了一样……还笑着安慰我说没事,会过去的……我真的……”吴沉波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活了大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啊。”
老人越说越泣不成声,悲怮的情绪似乎也一同传染给了洛琳。
她沉默地掉下眼泪来,忽然意识到,人活在这一世,短短数十载,唯有身体健康才能无忧无虑活得快活。
不论是自己,宋靳凡,或是谢长琴,莫清,大家到头来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有人死得重于泰山,有人死得轻如鸿毛,有人努力奋斗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有人却在碌碌无为中得过且过……
跟大千世界比起来,他们实在太卑微太渺小了,所以哪怕能做的事少得可怜,却还是坚持陪伴在对方身边,珍惜彼此存在于世的每一天。
当年那个吴队已经消失了,此时展露眼前的,是将要失去重要之人十分无助的吴伯。
洛琳一边安抚吴沉波,一边扶着他往谢老师的病房走去。
很不可思议,明明老人上一秒仍旧止不住呜咽,下一秒却捋了一把眼泪鼻涕,把泪痕全部擦干,还硬逼着自己弯着嘴角,摆了一个笑脸出来,末了仍不忘让洛琳品鉴一下是否自然。
洛琳很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举动而稍稍松弛下来:有这样一个在乎自己的人,谢老师也不枉此生了吧。
推开门,看到干瘦如柴的谢老师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能是检查花费了她太多的体力和精力,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虚弱了,如同一株即将枯死的老树,随便一捏便要在手中风化离去。
“老师……”洛琳开口喊她。
谢长琴缓缓睁开眼,艰难地眨了眨,才侧头望向门口,在看到洛琳后,她笑了笑,“洛琳你来了啊。”
她的手从盖在身上的薄被中探出,小幅度地招手示意她过来。
洛琳上前,放下慰问礼物的同时转身握住了谢长琴瘦到几乎只剩一层皮的手,“老师,我在这里。”
谢长琴咳嗽了几下,似乎连说话也很是费力,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洛琳考虑到对方的体力,用眼神询问了吴沉波,对方边走边点头,算是同意,她才跟吴沉波两人合力在谢老师身后垫了枕头,帮忙拉着她靠在床上。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谢长琴都是满头大汗。
洛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这种时候什么好听的安慰都显得徒劳白费。
“洛琳啊,当年我那么对你,甚至为此再不认你是我的学生,你心里在怪我吧?”
谢长琴指的应该是洛琳跪在吴家,死皮赖脸想要求吴沉波给莫清一个清白的事。
当年谢长琴眼睁睁看着跪在她家门口的洛琳被警察以扰民的缘由带走,洛琳哭骂着,谢长琴还是无动于衷。
但此去经年,往事如烟,当年的怨恨几乎都随时间一样烟消云散了。
“如果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假话,”她低着头给谢长琴按摩僵硬的手指,“但我也有错,我做得太过分,年轻不懂事,让你们难堪了。”
“那老师今天给你赔个礼道个歉,你能原谅我吗?”
洛琳抬起头,一脸不解地说:“明明是我做错了,老师何错之有?又怎么突然说起原不原谅的事?真的较真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谢长琴正欲说话,接连被无法控制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吴沉波眼疾手快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伺候着她喝下,过了半晌总算停了咳嗽。
“我……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你啊孩子。”这时谢长琴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吴沉波身上,她意味深长地说:“老吴,我看这事儿还是你给洛琳说吧,有些债,早晚都得还。”
吴沉波身子一顿,眼神闪烁,见他这般迟疑,谢长琴继续道:“就当是我的夙愿,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来日无多,别让我死不瞑目,带着遗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