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说梦话丢人了?
她揉揉龙袍衣角,开口想做自我检讨。
安正则默默将这小动作完全看到,低声问了句,“陛下方才在朝堂上,是梦到微臣了?”
“啊……啊?啊……”段蕴松了口气,看了今天没被嫌弃。
刚准备点头肯定,安正则却好像已有答案般,进而问,“陛下方才梦到微臣什么了?”
“朕,朕梦到安相看了朕一眼……”
安正则不着痕迹往段蕴那边靠近了些,“然后呢?”
段蕴撇撇嘴,“朕本来是想爬上树摘枇杷的,看到安相站树底下,一下子惊着了,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安正则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段蕴耷拉下眼皮,软糯地开口,“安相,不指责朕么?在朝堂上,那样……”
“安相早习惯了。”清尘插嘴。
安正则未置可否,迈步往文德殿外走着,声音平平说了句,“陛下年少却如此聪慧,微臣怎会指责。”
段蕴心里噼里啪啦绽开一朵小花,啊咧,夸朕了耶!
颠颠地跟在安相屁股后头,她傻兮兮地仰着一张小脸,乐呵着问,“那朕在早朝时候说梦话,爱卿也不追究么?”
安正则步履稳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留下一句话顺着风飘到段蕴耳中,“《礼记》全文正楷抄写一遍,后天早朝后微臣验收。”
皇上的脸垮了。
五千余字的《礼记》……丞相大人待朕,真是好极了。
回到清和殿,段蕴吩咐何弃疗笔墨纸砚伺候着。吃了一碟香梨,又进了一碟蜜饯,而后又来了一碗红豆糯米粥。
皇帝陛下咂咂嘴,“清尘啊,朕忽地想吃烤鸭,去御膳房吩咐下。唔……朕看看时间,快午时了啊。原来朕已经伏案这么久了。那好,直接用午膳吧!”
清尘和何弃疗小公公看着皇帝案上比脸还干净的宣纸,嘴角一抽,陛下您的确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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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小憩之后,段蕴想起晕过去的陈太师,“陈老头儿怎么样?怎么个说法?杜仲回来了没?”
何弃疗一个“没”字未出口,就看到杜仲提着药箱跨进了清和殿。
“杜爱卿,你让陈老头他卧床几周?”段蕴一脸期待。
杜仲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周?”
杜神医摇头,“三个月。”
段蕴喜形于色,“干得漂亮!”
清尘默默扭头,皇上您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真的不怕遭天谴么?
“何弃疗,传朕旨意。陈爱卿为国为民,恪尽职守,忠义两全,兢兢业业。如今年事已高,身体抱恙,特准静养半年,赐银千两,良田百亩,回老家颐养天年。”
意思很明确,陈老头你老了,可以退休了。
清尘听她颁完旨意,小小感叹一声,“好多钱……”
段蕴闻言心下一紧,赶忙开始回忆去年户部所呈的,大理国一年的国库总收入是多少来着?
朕这样赏人,不知道够赏几次。
杜神医眼巴巴地看着皇上发呆,猴急地提醒,“——皇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唔,赏赐?说吧,你想要啥?”皇上一旦心情好,就十分爽快好说话,人也变得机灵了。
杜仲止不住兴奋,“那个,太乐坊的舞姬铃儿……”
神医大人最近迷恋上太乐坊的一个女子,这个她知道,趁这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便颔首算是默许他死皮赖脸缠人家姑娘了。
“谢主隆恩!”杜仲颠颠地出了大殿,药箱都忘了拿。
一个时辰后,小何公公颁完旨意回来。
段蕴头也不抬地抄着《礼记》,听他禀报,“陈太师原本已经没什么大事了,披衣下床接旨之后,却在听完圣旨那一刻又晕了过去。”
“陈老头看来是真的老了嘛,身子这么弱可不行,朕不放心哪!啧,要不把陈老头他家大儿子从吏部调开,回家侍奉老父亲半年?”
何弃疗闻此言结巴了,“陛陛陛……陛下,不可不可,动作太大。”
他刚结巴着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段蕴把笔一掷,“嚯”地站了起来,骂了句,“擦,去他娘的!”
小何公公抖了三抖,啪叽跪下,正不知自己说错了啥,就看到段蕴右颊上蹭了一块墨水,不耐烦地对清尘道,“朕终于抄完第一页了,手都要累残,剩下的清尘你来!”
皇上招招手示意他起身,得意洋洋说着自己的经验,“安相罚朕抄书,检查时从来只仔细看前面,后面几页权当凑个数就行。”
她吩咐完这事,龙袍下摆在空中画了一个华丽的弧度,转身愉快地就准备出门撒欢。
眼前的亮光突然被一个身影遮住,段蕴抬起脸,舌头打结,“安,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