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环脸上一红,便怪容娘揭她脸皮,让她出丑。小环倒也大方,在容娘面前毫不扭捏作态:“我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怎能当真?送一回便知自己几斤几两了,哪敢再妄想。”
此事如此解决,去了容娘一大心病。她讨厌张四娘,但若是惠娘呢?若是他日有旁的小娘子要做大哥的小妇呢?自己可能做到如嫂嫂那般贤淑,或是如婶娘那般容忍?容娘心里隐隐觉着,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欢喜,亦无法忍受他人与自己一同服侍大哥。
真是此愁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日子却如那空中飘过的白云,无声无息的过去。许多心事,许多计较,都抵不过这摸不着看不透的如梭时光。
徐夫人十分慎重,心中装了又是嫁女、又是娶妇的念头,务必两头都要盘算好。自家是男方,各样礼数要周到;容娘虽拜张教授夫妻为义父义母,亲家那边虽十分客气,各样应备物事说是他们准备,徐家这边却不好叫他们破费,只好将去的礼加重两倍,以免张家破费甚大。
徐夫人不肯委屈容娘,一切仍照了婚俗之礼行之。换草贴,相看一节自然省了,缴担红,送聘礼……。在守中去赴任之前的这一月里,将成亲前的各样事宜一一落定。
徐夫人尚且不满,说是太过匆促,不甚庄重。张教授也有怨言,说容娘便该住到张府去,待成亲后方才过来徐府。还是老夫人说了好话,说是靖哥儿离不了容娘,只好一切权宜才罢。
最为满意的是卫大娘,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娘子终于要成亲了,有了依靠了,她那颗心也可以放下来了。且大郎为人,最为靠得住。看这些日子行事便可知,大郎肯为容娘说话,为她担事,也不枉容娘吃的那些苦头了。
卫大娘于是偷偷的给大郎做鞋履。这些,要靠容娘是不成的。她的手艺,怕是穿不出去。
容娘果然不喜做女工,便是嫁衣,她也无从下手。况且此时已是十月,她是十二月的寿辰,到时若出嫁,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
“大郎的衣裳你得做吧,不然仍叫惠娘去做?”
小环将布帛铺开,嘴里却来激容娘。
容娘白了她一眼,无奈只得动手。
省了的相看这一节,其实大郎给补上了。
大郎趁了空隙,带着靖哥儿与容娘去回头沟跑了一趟。那处大概模样已成,容娘依稀记得回头沟如一座小小城堡一般。外头是一截短短的城墙,将两处山体相连,里头便自成一体。城墙下设城门,可容一辆驴车通过。往日破壁的草屋,如今皆换了石头房子,虽朴素,却别有一番趣味。
可是容娘只是依稀记得罢了,时日未久,但容娘记得清楚的却是那晚,城墙上,大郎将一支金钗插上她的青丝那一刻。
她全然不敢动弹,垂了眼睛,月光下,只看到大郎袍服下的靴子,心中模模糊糊想到,自己,却还不会做鞋呢,也不知乳娘描的鞋样子准不准?
头上微微一动,侧头时,便觉着重了许多,将她的脖颈都压弯了。
大哥的味道闻了让人安心,头上那支金钗让她心头急跳。从此往后,便是——他的妇人了!
大郎问她:“可好?”
容娘恍惚间不知他问什么,却答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将大郎都惹笑了:“大哥哪里来的钱买金钗?”
大郎无声而笑,胸膛一阵震动。想来心情颇好,他竟然打趣道:“确实无钱,是娘给的。我的家当,不是早就交与你了么?”
容娘羞得恨不得钻进地洞。
大郎却将她拥进怀中,那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日子,甜蜜,兴奋,憧憬……!
她知晓大哥从来都不是任人管束的人,若是他想,谁都难不住他。故此,他将头低下的时候,她并无惊讶,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她喜欢那样的触碰,深入肺腑般的纠缠,虽痛,却甜。
“你多吃些,太瘦了,嗯。”大郎的手臂太过坚硬,将她揉得太紧,似乎骨头都要碎了一般。她早就不能清醒思想了,迷迷糊糊应了。
小环用剪子在桌上敲了一敲,将容娘敲醒。她窥了窥容娘神色,咂咂嘴道:“便不该让小娘子一个人和大郎上那什么墙头,瞧着吧,小娘子的魂都失了。若让亲家老爷晓得,不剥了你的皮。”
亲家老爷此时却无空来管此事,他得管着自己家的小娘子,要将她匆匆忙忙的嫁人哩。
容娘知晓,不由大惊:“甚么,嫁与白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