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去看靖哥儿的阿爹去了。阿爹受伤了啊,要姑姑去煮饭给靖哥儿的阿爹吃,姑姑才去了那许久的。”
哭声渐渐停了,偶尔可听见抽泣声。容娘贴耳在门上,听里头响动。一个细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哭腔喘着气问道:“阿爹呢?”
容娘心中稍安,忙答道:“阿爹在外头啊,我带你去瞧可好?阿爹是个大英雄呢,厉害的紧,把大恶人给杀了哩。靖哥儿不想去问问阿爹?”
身后的小环拉了拉她的衣袖,容娘回头,却看到守中便立在身后,神情有些古怪。容娘只担心他斥责靖哥儿,忙对里头道:“靖哥儿,阿爹瞧你来了,出来吧。”
不知为何,一向惧怕守中的靖哥儿居然轻轻的开了门,脸上泪花斑斓,抬了头朝守中道:“阿爹!”
波光粼粼的眸子带了一丝怯意,一丝委屈,一丝孺慕。小人儿便如此楚楚可怜的仰头瞧着,瞧得人心都化了,化成一滩水,温温的。
守中蹲下去,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
父子如此亲密的相拥,这却是首次。靖哥儿十分欢喜,紧紧的搂了守中的脖子,温顺的匍匐在守中的肩头。
容娘长舒一口气,冲靖哥儿使了个赞许的眼色。靖哥儿圆圆的眼睛一弯,对她笑了。
“阿爹,刀。”
靖哥儿忽地离了守中肩头,无比认真的冲守中问道。
守中瞧了瞧他,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递与靖哥儿。容娘在旁瞧见,心中一紧,继而灼热,却正是她的那把匕首,当日刺了那袁大头的。
她只当丢了,原来……。容娘别了脸,便欲离去。
“只可瞧一瞧,明日阿爹与你做一把小弓,你便可练箭了。”
靖哥儿大喜,一时忘了记恨,冲容娘张开双手,大喊:“姑姑,姑姑。”
容娘无奈,只得回头接住他,眼角瞥见守中将那匕首仍塞回袖中。容娘心中急跳,抱了靖哥儿便朝外去。守中却在后道:“你去把惠娘母女安顿了,好生照顾着,莫让人在家中受了委屈。”
容娘应了,方自离去。
惠娘母女却极得两位夫人欢喜。那母亲因孀居,又去了儿子,成日里不常出门,只安安静静在房中做针线。惠娘倒每日来给两位夫人请安,言语不多,又极温柔,规矩亦严丝密缝,十分端庄。两位夫人皆赞她贤淑,针线活亦好,便要玉娘与她作伴,好生学着。
容娘回来却是马不停蹄,许多事情等着她回来料理。两位管事苦哈哈的递上几本账册,皆是这几月城北廊房的收入与支出。他们年岁渐高,对数字越发迟钝。偏生守惟是个松散的,记账也是有一笔没一笔,导致账目错综混乱,便是管事也不知府中到底从城北赚了多少。
容娘扶额,无奈只得接手。偏偏守中知晓,便命二郎接了一半去,两位管事也接了两本,只准容娘查看一本。于是几人日日在側厅对账,眼花缭乱之际,李元娘过来,却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她不帮守惟,倒帮容娘对了一半的账目。
容娘谢了元娘,轻轻的捶了肩膀,却见门口八斤朝她使了眼色。容娘不动声色的起身,避了众人,在游廊拐角处与八斤说话。
“小娘子,九郎问你愿不愿意接手磨坊?”八斤眼中带了期盼的神色,对容娘道。
容娘愕然,十分不解的看着八斤。
八斤蜇了蜇头,故事甚长,此时却不方便说。他只捡了要紧的,草草说与容娘听了。大意便是,九郎造了磨坊,到一半时,因另有生意,便放出风去要卖。最终卖给张家,实际上是卖给卞氏。卞氏接着造了两月,如今快要完工,钱财不凑手,却又要转出来。
容娘听到那卞氏,心中极为厌恶,便待拒绝。八斤却急急道:“小娘子,娇儿姐被那卞氏打得半死哩!九郎说,他已打听到,那卞氏欲卖了磨坊,离了张家哩。小娘子,若咱们买了,娇儿姐也好过些呀。”
容娘听到娇儿如此遭际,心中恨极那卞氏,却实不愿与卞氏打交道。
“九郎说了,若徐府不欲出面,他自去请人出面,到后头咱们再与那人交割罢了。”
容娘略一思忖,问道:“城中未有人买么?”
八斤得意地回道:“城中有钱的人都买了城北的廊房,如何还有人有这许多钱来买磨坊?再者,九郎造的磨坊甚大,旁人都怕吃不下哩!”
他神神秘秘的凑近容娘,悄声道:“那卞氏开价一万贯,九郎说了,他有把握说到五千贯,但看小娘子的意思了。”
“娇儿姐人呢?”
“被那卞氏关在张家的牲畜棚里,饿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