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片浓黑,令人窒息般的潮热。蛙声一片,争相呱噪,似是不堪这般闷烦,在田间地头彻夜长聊。
容娘觉得身上黏糊糊的,睡意朦胧间不停翻转,只图那片刻的凉意。
院子里有些响动,似是昌明起来了。容娘只当他半夜出恭,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但片刻,堂屋那边的大哥屋里也有了动静,四喜似乎到了外头,与昌明轻声说话。
“……东边……火势……民宅……。”
容娘蓦地睁开眼睛,自城北大火,她一听到“火”心中便要咯噔一下。
大哥也起来了,他的脚步要沉重些,到底没有完全恢复。
容娘慢慢的坐起来,专心听外头动静。
大门打开的声响,有人出去。外头渐渐喧哗,有说话声,有咚咚咚的脚步声,有小儿哭闹……。
容娘心中不安,起床穿好衣裳,坐在黑暗中,听着外面的动静。
又过一时,外头乍起惊呼,有人高声叫嚷:“又有一处,又有一处!”
“西边,西边也有房子着火了!”
“老天爷发怒了,老天爷啊……!”
“快些回去,叫醒二丫三丫,别让睡着了!”
“怕是匪人吧,怕是匪人呢,怎的这许多地方着火?快,快,回去打水,把家伙盛满。”
……
容娘早已将小环叫醒,两个惊惶的挨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大门口有人奔进来,对守中道:“郎君,镇中四处起火,乱成一团。我瞧着街上有些不对,定是有人故意放火。营中军士已倾囊而出,正四处搜寻放火歹人。”
那是昌明,一会儿工夫他已自外打探归来。
“不是叫你去警示过蔡指挥么,如何轻率出动?兵力如此分散。最易遭人暗算。”
守中有些微动怒。
“那蔡指挥说,——不过是宵小之辈,不足为患。我赶到之时,兵力已然出动。郎君,莫非是那匪人的诡计?”
似是为了印证此话,人声鼎沸之中有一道惨呼声传来。那样尖锐的惨叫,似是用尽了他全身之力,凄厉之声到至高处却戛然而止,生生的被截断在夜空中。
容娘与小环吓得骨寒毛竖,两人互相抓住对方的手。小环甚至颤抖着问道:“小娘子。不是匪人。定不是匪人,是么?”
容娘心中虚浮,一忽儿想到此处,一忽儿想到彼处。心跳直如鼓击。她怎知道外头的是否匪人,她只知道事情不妙。赵东楼远在三十里外,镇里的军队已然散落,若是有这许多匪人,怕是他们几人都无法自保!
不是说匪人去了别处么?难道连白甲的消息也有误?
那一声嚎叫便似一个引子,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巨魔,趁着慌乱之际,巨手无情的扼断人们脆弱的脖颈。
惨嚎声接二连三,街上张望的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便似到了修罗场那般恐惧、绝望。
容娘与小环冷汗如雨,紧紧依偎着的两具身子皆剧烈颤抖着。夜色中火光飘忽,照得屋中光影闪烁,如同鬼魅。
小环牙关急叩。惶惶问道:“小……小娘子,咱……们不会……在外头丧……丧命吧?”
这个外头当然指的是草庙镇!
容娘睁大眼睛,不敢有一丝松懈。她知晓如此并无一丝用处,但她又能如何?娘,乳娘,婆婆,靖哥儿……,那么温暖的清平,为何那么的遥远?容娘似乎又回到了记忆深处的某地,不停的奔逃,不停的躲藏,永无止境的饥饿,与恐惧!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昌明,你去寻那蔡指挥,令他召集兵士,不得分散。再呼喝百姓归家,闭紧院门。之后,再一一盘查。”
守中的声音便似黑夜中的灯塔,容娘狂跳的心顿时有了方向。是了,大哥在此,不必害怕,不必害怕!
昌明有些犹豫,他担心此处安危,恐四喜一人照顾不到。守中喝了一声:“你今日如何不知权衡,是此处几人安危重要,还是全镇百姓重要?”
昌明顿时应诺,速速去了。
果然,不过一时,号角响起,脚步声纷杂。男子呼喝,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那呼喝声雄浑阳刚,颇能安定人心。
“匪人来袭,百姓归家,闭紧院门。匪人来袭,百姓归家,闭紧院门。……”
无头苍蝇般的人们有了方向,小巷里往回撤的脚步声咚咚咚响。片刻,各归各家,闭门,静默,唯恐厄运来临。
小镇瞬时沉静。
只余街上的兵士踏踏的脚步声,呼喝声。
太过干净的声响,便是青蛙也不再呱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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