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卖了,得了两千五百余贯钱。容娘雀跃,心中便如兜了一只小雀儿在心窝子里一般,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她将账册上的那笔数抚了又抚,只觉这实是人生最畅意的一日。父母身边娇憨承欢的日子已不复记忆;幼时与玉娘那般天真烂漫的时辰也已远去;至于后来,甘苦相间,那甘味,因太过深刻,反渗出丝丝苦味来。
容娘兀自陷入沉思,旁边小环推了推她。容娘醒过神来,模模糊糊似乎听到卢管事说的城北之事,又不确切。她不好意思再问,心中一咕噜,便瞎猫撞耗子般胡乱问道:“城北土地庙之事如何了?”
卢管事诧异的瞧了这边一眼,心中嘀咕,却仍重复道:“土地庙指日可成,神像也快好了,只待请人择了吉日,便可安置。另墙上诸般壁画只能徐徐图之,倒也不急。只如今缺一个庙祝,不知小娘子如何打算?”
容娘一怔,她哪里知道什么庙祝之事,便是去寺庙也不过是白拜拜罢了,看一回菩萨那或慈善或狰狞的面貌而已。
卢管事见容娘那边久无动静,知道小娘子不甚通此类事情,便道:“不如去问问老夫人与夫人,看她们二位有何主意?”
容娘自然高高兴兴答应了。因说到城北,卢管事顺便把城北房屋的买卖说与容娘听。原来自建土地庙以来,城北房屋大卖,一日售出近半。若非人多拥挤,高九郎深恐踩踏了人,关了门市,不然还要卖得更多。如今土地庙要落顶,最后一户院子也已售卖一空,共得钱一千余贯。
容娘听了,不由哀叹,此房屋之事,前后耗时近半载,所得之钱竟不如田地收入。
卢管事听了。心中好笑,暗道小娘子究竟年岁有限,眼界不阔,不知世事艰辛。他笑道:“小娘子也该知足了。庄稼之事,靠天靠人靠时机,难得很哩!此回不过是天下种麦者少,故此麦价甚贵。小娘子瞧着吧,这两年咱家的麦子一出来,至多明年,清平县不知要新增多少麦户呢!到时要再卖如此高价。却是不能。”
容娘点头称是。却又道:“既如此。那磨坊之事,九郎可有回话?”
卢管事深感头疼。容娘子小小年纪,便有此才干,不过半载。赚得一千余贯钱财,却是他与宋管事皆不敢思想之事。须知在旧都时,时人皆以商贾为贱,他们乃堂堂节度使府邸管事,如何去碰触那般低贱营生。不想世易时移,如今府里一个小娘子便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且前头才收了麦,也不知她心思怎的恁般弯曲,如何便想到了磨坊?
“高九郎说此事可行,待他再去探探消息。再给小娘子回话!”
容娘正是跃跃欲试,听得此话,心里头更是大受鼓舞,恨不得高九郎立时便有回话方好。然九郎此人,行事堪稳。素来不行鲁莽之事,想来还要几天才有答复。
卢管事又与容娘说起八斤之事,当初八斤借了一百余贯与小娘子,如今却不知如何算法?容娘却似早有准备,吩咐卢管事自账上走一百贯与八斤。卢管事讶道:“小娘子已给八斤留了一处房子,若再给一百贯,是否过多?那处房子也值七八十贯哩!”
屏风后的容娘答道:“娘说了,当初八斤大仁大义,能倾囊相助,实属难得。情义无价,便是多给些,也不过是个意头罢了。”
卢管事听了便不再言语。不料容娘又道:“两位管事忠心耿耿,日夜操劳。我已禀过婆婆与娘,待廊坊造好,两位管事可各得一处,收些赁钱,老来可作依靠。”
卢管事不防容娘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心中震惊,一时老泪纵横,感慨万千。他也不多言语,深深作了一揖,方自离去。
小环盘算着卢管事远去,再也听不见时,方急急道:“小娘子如何自作主张,明明大郎不让提磨坊之事?如今大郎是不在家,若他回来,怕是有的你受的哩!”
容娘白了她一眼,嘟囔道:“如此好事,咱们不做,自然有人抢着做。只差一步,便要叫人抢了好事去哩!你未听王婆说,蔡家那个小磨坊,一岁也要收百来贯钱呢!如今麦价恁贵,日后种麦的人只多不少,自然磨坊营生好做。待大哥知晓时,我已动工,他能奈我何?”
大郎能怎样奈何容娘如今不晓,小环却是实实奈何不了容娘的。她心中忐忑,惶惶不可终日的盼着大郎晚些归家。
天气愈发炎热,便是行走在阴凉之处,瞧着院中那白晃晃的日头,也觉得身上微微的冒着汗,黏糊糊的难受。
偏偏靖哥儿这个小娃,生生要挨着容娘挤坐一处,软乎乎的身子不时在容娘身上打个滚。容娘虽仅着单衫,与靖哥儿闹得一回,也不免暑热难耐。玉娘见了,便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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