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清平城内如沸腾的滚水,人人热议的是张徐两家的纠葛。那张家也是巨贾之家,那卞氏又出名门,临安好深的背景,放一把火,倒将自己的眉毛给烧个精光。据说还是徐府看那卞氏家族面上,饶她牢狱之灾,只叫她赔了四百贯!
四百贯,可买五六间那般屋子了!一时又有人十分艳羡,那徐府竟然被人放一把火放出了四百贯!
这张家本就行事嚣张,老的又吝啬又势利,少的霸道不讲理。如今娶了这卞氏,一个小娘子家,气焰居然如此嚣张。所谓礼出名门,原来却也有伪的!怪道那张家独腿郎君只肯说是卞氏一意孤行,想是平日被她欺压惯了,不堪忍受。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各样言语便似一阵阵的风,从城南刮到城北,又从城北刮往城南,钻进狭小的巷弄中,渐渐的又生出多少有趣的话题来。
比如,那群闲汉如今尚起不了床,脚还是软的。家里人去询问到底出了何事,那些素日甚是精刮的嘴竟然如蚌壳一般闭得死紧。
又比如,在街上摆摊吞火赚些生活的五儿悄悄与他娘说,徐府小娘子在街上被人围堵欺凌,眼看不得脱困,小娘子竟然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刀子,将李大的肚子掏了个碗大窟窿。
也有人反驳说,小娘子哪有如此大气力,明明那日是徐家大郎出现。爷哩,他只用一根手指头一点,一群恶汉便如死人一般倒地,啧啧啧!
心怀国仇家恨者激动异常,道:“有如此天神,过河有望啊,过河有望啊!”
素喜从妇人身上讨些便宜者心中一寒,瞄惯了妇人的双眼不经意间总要瞥一瞥人家的衣袖,只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掏了窟窿。
更有那从临安来探亲的小报从业者,听了之后。两眼一亮,立时买了纸笔,据此编了稀奇故事,抄了几百张,往街上一投,两个铜钱一张,扣了回临安的路费还甚许多!
名门贵户出恶女,城中巨贾讨刁媳。
妒火一出五百贯,颜面丢尽一千年。
落魄将军是天神,从天而降伏妖魔。
弱质女流乃巾帼。匕刃藏身护贞洁。
……
文笔平平。好在小民易懂。大卖!
故事主角之一卞氏,正在屋中歇斯底里嚎叫,将她那价值不菲的陪嫁“框框当当”摔了许多。屋外听墙角的赵氏一会儿就要拧一下眉头,心里急急把账算。不晓得这个不好惹的媳妇要废掉多少好物事。
“当初要我嫁来此地,便哄我说,张家如何如何好,离临安又近,有甚事派个人回去,立马那边便来给我做主。怎么,就这么点事,便甩手了。说甚我做事歹毒,丢家中脸面。去岁伯父在江南路圈的那样大地盘。赶走那样多人家,怎的就不歹毒了?我不过是放一把火罢了!什么小郡王,什么左仆射,统统是借口,不过是看张家落魄。便把我丢开,再不管了啊……!”
赵氏听得此话,蓦地想起当初儿子出事之时,张家大房的言语,可不与儿媳娘家是同样话语。她心中顿时起了惺惺相惜之心,推门进去劝道:“儿啊,咱也别气了。别人不管,咱自个管自个。五百贯钱咱出得起,往后咱收紧些过日子,日子也很过得。”
她自认推心置腹,孰料卞氏正因张炳才将她推出领罪,心中痛恨。只见她眉毛倒竖,厉声道:“做你的千秋美梦吧。你张家一个铜子儿不剩,若非我拿钱来贴补,怎做的这囫囵生意,你们家怎过的这富贵日子。如今我想明白了,你们自顾快活,想要钱时我是张家人,要受罪时我便是卞家女,咄!”
卞氏一口痰淬在赵氏脸上。赵氏大羞,愤愤去了。卞氏尚在后追骂:“从此你们过你们的,我过我的。若是爽快,快些写和离书来与我,我立马走开。若是拖着不写,你们张家之人便不必过我这院中,我自快活!”
卞氏尚且不痛快,她便似一条元宵夜喷火的草龙,逮着谁便要喷一通,周围丈许地内不能站人。众人皆躲了,唯有照顾张炳才的娇儿,因见郎君不便行动,被卞氏挖烂了脸,只得将自己替了上去,饱受蹂躏,剩得气息奄奄,不知今夕何年。
容娘听到,心中郁郁寡欢,只恨自己本事不够,不能救娇儿出来。想了半日,她长叹一声,叫小环使人送些钱去娇儿家,免得娇儿自顾不暇,还要操心家中爹娘。
小环一时去了,春雨笑嘻嘻自外进来,道:“今儿好生热闹,三爷那边全都过来了,外头赵郎也来了呢。老夫人说要小娘子去厨房安排一下午饭的事宜。有外客在,务必周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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