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吃了一吓,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然心里头暖烘烘的,只希望夫人快快应声,只希望自己重又拥有一个那样温暖的家。如今,那可还是自己的家?
“呃,小娘子,——你是个天仙似的人儿,断断不会做什么……龌龊事情。我……我是说,大户人家都是闲的慌,像我们穷的哐当响,哪日不去外头晃荡无数回,小娘子……。”
小环忙作势打断她的话,容娘却微微笑了一笑,道:“你说的很好,很有趣。”
孝儿娘欣喜的听着,容娘却没有再说,她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得悻悻去了。
谁料这边方走,那魏老三又来,吵吵嚷嚷的要见小娘子。容娘见小环拦不住他,便在屋里头道:“魏老三,你有甚事,在外头说来就是了。”
魏老三唧唧歪歪的说了一通,大意是要借钱。鉴于他游手好闲的历史,容娘不免追问他借钱何用。
“小娘子也晓得小的,好吃盅酒。如今小人浑家厉害了,有两个钱,藏得死紧。小人已是两月未闻酒味,手脚无力的很,但望小娘子体谅,借几个钱打酒喝!”魏老三借钱借的无比自然。“若有赏的,小的感恩不尽。”
容娘恼他为人,小二小三那样懂事,原来是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爹,亏了当初为他去求麦种,如今看来,倒不如将麦种磨粉蒸了饼吃了。
“魏老三,你种的麦如何了?”容娘问道。
外头魏老三懒洋洋回到:“自是在田里,有老天看着呢!”
容娘心道,这麦子看来是无望了,当初也是自己一时兴起,轻信了他。虽费钱不多,然一桩事情未办成,终究心头不畅。那魏老三又在讨钱,容娘不由恼道:“你娘呢,你可照顾着她些?”
“我娘在床上躺着哩,还有气儿!”
容娘何尝见过如此厚皮的人物,一股子气便冲了上来的,堵住了嗓子眼。“你,你便如此无赖?”
魏老三也不急,慢悠悠说了一通话。
“小娘子,人生短暂,得过且过哩!麦子种在地头,不到时辰,自然不会钻土;我老娘,柴火烧到后头,要灭也是没法子的事;便是小人我,当初也是小有家产,如今这样落魄,也是命中注定,偏天老爷还要埋一条酒虫在小人肠子里头,便是老天要我喝酒,就喝呗!
末了,魏老三尚补充道,“小人却不做那悲悲切切样子,有酒吃酒,有肉吃肉,有力气便做点活计!若是金人来,命都难保,有钱也没人将我葬了。”
容娘子心中惊醒,魏老三说的那样浅显道理,麦子自然是要些时辰才能发芽,人老了自然要死。人生,到了哪一步,自然便走那一步的路罢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耳边传来魏老三粗噶的声音,却是在催容娘借钱。容娘心中仍是有些不喜他,却也叫小环给了他几个钱,只欲打发他走。
谁料魏老三自作聪明道:“我家小三回来说,老师听了些闲言碎语,便茶饭不思。照小人来说,规矩便是个狗屁,无甚用处。谁知道能活几年,若不恣意些,白费了岁月。”言罢,拿了酒钱扬长而去。
白费了岁月?容娘将魏老三的话好生咀嚼了一番,心中哀哀叹道,原来我是在白费岁月!
自魏老三去了,庄上那些婆子,竟是断断续续来往不停,扯东扯西,或要容娘断些家事,或与容娘说些苦恼,求个帮助。容娘的心中被各人的悲喜占据,自己的那些事倒排在了后头。
邱庄头这几日也不停来请示庄上事务,容娘心道,原来我喜欢这些事务,竟是老天叫我喜欢!于是打起精神与邱庄头商议,安排。春天暖和,正是孵蛋的好时机,容娘叫庄头卖掉一半的蛋,其余皆用来孵小鸭。庄头点头称是,爽利地转身安排去了。
容娘请庄上老人看了日子,选了初八这一日,复课开学,宅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春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新翻的泥土气息。围墙的青瓦上,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桃树下的小草似乎一夜之间泛绿,桃枝上,小小的花苞也冒出来了,春天,来了!
在一片水雾之中,泥泞的官道上,翩翩郎君,骑着白马,正往庄上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