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并不做声。因眉眼单薄,又湿润润的,越发显得她脆弱不堪。
进之连声询问,其余诸人却闷不做声。丁二娘哭哭啼啼的跪在婉娘的旁边,哽咽着道:“官人,大娘,婉娘也是正经的徐家小娘子,怎能许给周家郎君。那周郎,他……”
进之听了,紧蹙的眉毛散开,神色间颇不以为然。“那周郎有甚不好,人聪明,家底也丰,朋友又多,还是亲戚,城中再无第二户合适的。”
屋中诸人不防进之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由愣了一愣,各人心中想法不一。于氏张了张口,到底闭上嘴,由得进之。
“婉娘的婚事自有大娘做主,你断莫干涉,若有那个闲功夫,回房去好生给她做些嫁衣,也不枉你生她一场。”转而进之又对婉娘道,“你也起来,小娘子家诸事便该听从长辈,咱家断非西街那些小门小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规矩你当晓得,便是你听到些甚么也不该来问。”
这番话听得丁二娘母女心中冰凉。婉娘一咬牙,赌气说道:“爹爹待婉娘便是如此凉薄,婉娘如今是知道了。周家表兄是个什么样人,婉娘便不信爹爹不知。”
一番话说得进之俊脸一涩,不由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婉娘又对着于氏喊了一声娘,于氏呐呐道:“都是婆婆做的主,我也没有法子啊……。”周四娘脸上仍是温婉的笑意,丁三娘轻轻的往后退了退,身后娥娘眼神闪烁。
婉娘的心直直的坠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寒凉入骨,痛彻心扉。她惨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我只恨自己没有容娘好命,没有个好兄弟肯为我谋划,连爹爹都不为我做主。原来咱们家亲生的竟不如收养的亲,婉娘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了!”
说到最后,婉娘的声音越发尖锐,“了”音一落,她迅速的从发髻上抽了一支银簪,狠狠地朝脖子刺去。丁二娘母女连心,心知不好,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婉娘的手臂,口中凄厉哭号:“婉娘,你要寻死,先等我死了再去啊,我可怜的儿!……”
几个妇人吓得颜面失色,忙忙的上前,有人掰开婉娘的手,有人夺了簪子,丁二娘抱着婉娘痛声疾哭,娥娘似被吓到了,呆呆的立在一边,也不知道去搀扶。
进之不防婉娘如此贞烈,一时心中急跳,吓得脸色苍白。房中哭声一片,进之颤抖着说道:“罢了,你若不嫁,便让娥娘嫁过去。”说罢,提脚急急去了。
屋中瞬间安静。
娥娘竟然恍恍惚惚笑了一笑,也不顾丁三娘呼唤,轻飘飘的回了房。
次日清晨,徐府正在用早饭。院中哗啦啦的进来一批人,正是进之一家。哭哭闹闹的,似是出了大事模样。
徐府众人一惊,忙迎了出去。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问道:“出了甚事,进之?”
进之衣冠不整,狼狈不堪。
“娘,娥娘不见了。”
这边诸人大吃一惊,不知娥娘如何不见了。
张氏多一个心眼,她偷偷的拉了拉玉娘和容娘,往她屋里去了。
屋里乱糟糟的,老夫人一阵气闷,徐夫人忙扶了坐下,又命婢女去拿参须泡水给老夫人喝。老夫人摆了摆手,只闭了眼睛静心,胸口起伏剧烈。过得一时,老夫人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凝重:“去叫人好生寻找,悄悄的派人去打听那书生的邻舍亲友,莫惊动了别人。一旦见着,不必言语,塞进轿子送回来再说。”
进之夫妻诺诺称是。老夫人看了一眼,终是不放心,又要徐夫人帮着安排布置。徐夫人立时叫卢管事清点了家仆,分了方向,各人去打探寻访。
第三日,一顶小轿悄无声息的进了进之家的宅院,里头呜呜咽咽的有些微声响。
徐府这边不露声色,一切如常。
容娘每日与玉娘在张氏房中做活计,不再管外头事情。她重拾女红,竟是比玉娘还要差些,很受了张氏与玉娘的嘲笑。容娘不过是些微羞涩,一心绣着手中的帕子。绣的是一丛挺拔青竹,掩映在巨石之后。
张氏默默的打量了容娘几眼,往日那个眉眼灵动的小娘子,如今竟带了几分妩媚。恰如一个花骨朵儿,不知不觉间打开了一半,花开无声,无意间一瞥,一抹粉色映入眼帘。张氏看了看容娘绣的青竹,悄然一笑。
质儿与果儿几个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眉眼之间很有些故事。小环打帘进来,禀告说:“今日要去三爷那边用饭,说是娥娘子下定礼的日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