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进之不知轻重,问长嫂要田契。他的话尚未说完,“哐当”一声响,却是老夫人砸了茶盏,她气得直捶胸口:“你个败家子,你嫂嫂好不容易,当了首饰,办得几亩田产……,指望给你几个侄子做个依赖处。如今你来了,道你可怜,分你两百亩,你竟厚颜要卖田!你可知当日我们是如何过来?”
说到辛酸处,老夫人泣不成声,徐夫人也不去劝,静静地站在一旁流泪。张氏便去劝老夫人,老夫人也不要劝,只叫她仍坐着。
“当日你丢了我们,带了家产去临安。可怜你嫂嫂,老的老少的少,两头要顾。将身上钗环当尽,方买了些田地。一年一年省吃俭用,才有今日。你还有脸皮要田契?”
老夫人说着心中又一阵火起,拾起几上一样物事便朝进之扔去。不过是泄泄火罢了,老妇人又有甚力气。也没人去劝。
不想进之果然是极有本事的人,老娘一顿痛骂,他非但不羞愧,反觉老娘对己太薄!
“娘也无需动怒,不过是你的孙女要出嫁,陪个嫁妆罢了。家中有钱替外人养的小娘子,反倒不体恤自家的小娘子不成?”
此话一出,徐夫人心中大痛,只觉腿脚无力,连连退了几步。容娘听了叔父的一番话,本僵在一旁。徐夫人一动,神色很是不对,她忙上前扶着坐了。于氏见状,也慌里慌张上前服侍,奈何容娘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只好默默地立在一旁。
不过一时,徐夫人顺过气来,声气虽弱,却勉强说道:“我便是养着容娘,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养着,也是我乐意,不劳小叔操心。小叔若是有的闲心,好生管了自个的小娘子去吧!”话毕,徐夫人手中使力,借了容娘的手臂站起来,头也不回缓缓走了。
那边进之自觉丢尽脸面,长嫂又不应声,狠狠跺了脚径自离去了。于氏欲跟着走,奈何进之走的急,却没跟上。
老妇人见她犹犹豫豫站在那里,想到长媳,又是一顿臭骂。
“你个没用的,三郎荒唐,你也不知劝着拦着,任他将家当耍尽。”
“官人用钱,如何肯来问过我哩!每每花光了,便来告与我…..”于氏很是委屈。
老夫人见此,心中更怒。“你是死人啊,家当不知握在手中。男主外女主内,你成日做些甚勾当?瞧瞧你一家子,大大小小头面光鲜,衣服簇新,却来说连个过日子的钱也没有,脸皮搁哪啊!不用再来寻真娘要钱,你们要风光嫁女,把头面当了去。那几个小妇穿得那样光鲜作甚,剥了当了,几百贯钱足有。滚!”
这番话说得实是精辟,看来老夫人也不是老糊涂了的,精明着哩!
于氏闻听,无地自容,掩了脸呜咽着去了。
过了几日,果然高大郎请了媒人携了鹅酒来送聘。几辆驴车上搬下十余抬礼。于氏打开来看时,只见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段,红长裙,各各鲜艳精致;另有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珠翠排环等首饰,及上细杂色彩段,疋帛,加以花茶,果物,团圆饼,鹅酒等物,此外还有银铤若干。
于氏也不是未经过富贵之人,然今日高家来的礼实是出乎意外,毕竟前面的礼已是十分厚了。
于氏存了心眼,将最贵重的首饰银铤归置一处,悄悄地藏了,也不叫自家官人晓得。待瑾娘出嫁之日,虽无甚好添,也原样打发过去,莫叫高家人轻慢瑾娘。
谁料次日徐夫人使人唤她过去,于氏心中疑惑,不知所为何事?自那日被骂,于氏已是断了向长嫂借钱之心,想来长嫂也是不肯的。如今却不知何事,于氏心中甚是不解。
徐夫人也很是不解。不知是老天庇佑徐进之,还是看瑾娘可怜,抑或徐家祖上积德,竟叫徐家得了高明达这样的女婿!
于氏进得徐夫人房中,见屋中摆了好几个箱笼,绿紫罗匹,彩色缎匹,金玉文房玩具,珠翠头冠等等,竟是十分齐全。于氏看得眼花缭乱,心中砰砰直跳,只当长嫂替自己置办,正欲道谢,却听长嫂说道:
“此乃高家大郎送来。昨日不好明白送过去,只先放在我这里,待瑾娘出嫁之日,再添置在嫁妆当中。”
于氏的脸便慢慢红了,她再愚钝,也知高家大郎的意思。本朝历来有此习俗,若女方家贫,男方又十分中意,便多出些钱财与女方,省了女方置办嫁妆之窘,此为兜裹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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