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中不过盘桓几日,便匆匆离去。
六月六这日,张家派了伯文仲武来请徐府诸位郎君娘子去消暑,顺便送了新鲜的莲藕枇杷过来,请徐府诸人尝鲜。可贵的是另有数串芬芳馥郁的洁白茉莉,给小娘子们簪戴。受那临安风气影响,一串茉莉所费不赀呢。
张家长居清平府,世代经营,家底甚是丰厚。府内宽阔,是外来置产者不能比。更兼后院花园中有一大池,遍种菡萏。此时正是赏花季节,诸人欣然前往。
到得张府,众人先去正厅拜见教授与夫人。张夫人亦徐夫人年纪,许是生活安逸,无逃离失所之苦,比徐夫人尚显年轻。张夫人见容娘大方端庄,玉娘娇憨可爱,十分喜欢,忙命婢女端了赏礼来,俱是两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容娘也不推辞,牵了玉娘的手福了一福拜谢。
旁边立着的张四娘在袖中摸了摸自己的手镯,同是金的,却少了一半的分量。她心中微苦,脸上却很是亲热,同长姐一起招呼两位小娘子去后花园。
正是夏日炎热,众人身上已微有汗意。当容娘等人见得那数亩大池塘时,不由娇呼:“好生凉快!”
微风徐徐,带来一片清香。容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翠绿翻滚的池塘近了几步。玉娘见到那盛开的红白大花,喜欢之极,问嫂嫂讨要菡萏。张氏微微一笑,道:
“要菡萏不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可自己摘来。”
玉娘听了,十分期待,若非容娘拉着她的手,只差奔起来了。
原来塘中设亭,有木桥通往亭中。那亭中却是热闹非凡,容娘细看,正是端午那日酒楼中的众小娘子。一时众人见了,皆是欢呼不已。
这亭中确是一个好去处,四面都被一人高的菡萏叶包围,硕大的菡萏或粉或白,亭亭玉立,清香扑鼻。
婢女端上各色小食,清一色的莲纹青花碗碟,装有各色小食。有藕粉桂花糖糕、蜜饯藕片、蜜汁蒸藕、江米藕节、生切藕片等应景食品,亦有姑苏来的四色酥糖、临安来的玫瑰酥等果子,各位小娘子面前则呈上了一碗碧绿的荷叶羹。
一时各位小娘子品尝美食,叽叽喳喳的说些闺房私话。许三娘子笑嘻嘻的挨了容娘坐了,又给容娘布了几片蜜汁藕片。容娘喜她为人直爽,也与她随意说些话。
许三娘忽地眨了眨眼睛,悄悄附了耳问容娘:“七郎可喜欢?”
容娘不提防她突然说到此处,不由呆了一呆。片刻,方悟到她所说何事,好笑的说道:“七哥说很是精美哩!”
不料小娘子们都挤在这小亭中,许三娘的私语又嫌大声了些,早被众人听到,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许三娘反正端午便开了头,如今也不再做娇羞模样,她撇了撇嘴,嘲笑她们道:“你们便不想知道,七郎最喜欢哪个送的物事?”
张氏忍了笑骂她:“你真是个不害臊的,左右今冬便要嫁人了,这里还有许多未对亲的哩!”又叮嘱众人,“那边长廊里,阿爹与郎君们也在赏花,小心被人听见。”
许三娘吐了吐舌头,拍拍胸口自说自话:“若是七郎听到,却是正好。若是舅舅听到,可就惨了。”她脸上神情转换甚是快速,一时喜一时愁,十分滑稽。
亭中有了她做表率,其余小娘子再也无半分拘束,纷纷询问容娘七郎最喜哪个所赠。
容娘看着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心中很是为难,七哥除了欢喜受了,其余却是一句未说哩!
偏许三娘拉了她衣袖追问不舍:“容娘可曾告诉七郎,哪样是我所送?”
其他小娘子纷纷点头。
容娘无奈,只得说道:“我一一交予七哥的,他都很喜欢哩。”
这个回答虽说不能满足各位小娘子的最大期盼,却也稍许安慰了她们期待的心。
许三娘紧紧巴着容娘,追问守平日常趣事。容娘心中惊诧不已,竟是不知者世上有三娘子如此人物,虽违悖世俗,却让人生不出厌憎之心。
容娘不禁问道:“你为何如此……七郎?”
虽隐了两字,许三娘却是理解的准确无误。她托了下巴,痴痴的瞧了塘中深深浅浅的绿叶,无限向往道:“容娘,你可曾见这城中,还有七郎如此人物么?”
容娘不妨,竟难得的结巴了一回:“呃,那个……。”话却是说不下去。若论长相,七郎自是胜人一筹。可容娘总觉得有甚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你不知,看着七郎的笑容,心中便觉得舒畅哩。我阿爹一年到头板着张脸,好似人人欠他几百吊钱,日日讨债似的没有个好脸色。我那个表哥,便跟舅舅一般神色,给他说个玩笑话都不知道笑。若是嫁给他,唉,我会闷死的。”许三娘神色黯然,很是不快。
容娘心中渐渐理出些头绪,试探着说道:“便只要长得俊,会对你笑便行么?”
许三娘白了她一眼:“你还待怎的?”
容娘暗暗想了一回,她所见的郎君不多,连张家兄弟也只是心中略略有些影子。若说熟悉,还是只有家中几位哥哥。若论……,六哥岂不更可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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