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趴着聆听。
刚吃过晚饭没多久,那林世荣便来了。只是他连黄氏的屋都没进,站在院中问金嬷嬷:“太太今日怎样了?”
金嬷嬷小心翼翼地答道:“还是那样,时清醒时糊涂。”
林世荣沉默了半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低声说道:“今晚给我好好伺候太太,若有一点疏忽,我拿你们是问。”
金嬷嬷怔了一下,颤声问道:“老爷?”
林世荣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听到没有,好好服侍太太。”
金嬷嬷不敢再多言,低头答道:“是。”
林世荣朝黄氏的屋子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金嬷嬷在院中像失了魂魄似的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朝屋里踱去。
屋里点着四根红烛,照得亮堂堂的。
斑驳的铜镜前,黄氏正襟危坐,对镜梳妆。她的嘴角含着笑意,而是那笑让人不寒而栗。再配上那青白消瘦的面孔,凌乱的长发,宛如一个女鬼。
金嬷嬷推门看到这副情景,吓了一大跳。她失声叫道:“我的小姐——”
黄氏笑吟吟地转过脸问道:“嬷嬷我这样梳好看吗?”
金嬷嬷默默地看着黄氏,想起多年的主仆之情,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她哽咽着扑上去抱着黄氏:“我的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若是……不跟她结这个仇,也许……”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下死力去劝阻自家小姐。
黄氏却没有一丝悔意,她的脸上只有恨和愤怒:“不结这个仇?那个要饭花子生的女儿也配和我女儿平起平做?若不是她,白氏那个贱人哪会这么滋润?若不是她,我的女儿怎么会受尽别人的嘲笑?我只恨我自己太心软,恨我下手太晚,眼睁睁地看着她长了手段,硬了翅膀。我早该在她一进府就下手才对!”
金嬷嬷低头不语,突然心头有一丝释然,“自己后悔又有什么用?如果小姐真要这么做,她一个做下人的拦得住吗?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她一咬牙,下了几次决心,终于把腰中的一条白绫慢慢掏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黄氏的眼睛:“小姐,老爷他……”
黄氏自嘲地扯起嘴角,定定地看着这条白绫,自从出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事到临头,她还是会心寒心冷。
金嬷嬷咬着唇,抖着手拖过椅子将布条扔过横梁,打了个活结。她的动作十分缓。黄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切都准备好了。金嬷嬷含着泪说道:“太太……老奴也是迫不得已。”
黄氏像一人癫狂的女鬼,拍着手放声大笑:“哈哈,林世荣,你不愧是本朝第一薄情郎。当年祖母在世时劝我不要上你的当,说你对发妻亲女如此绝情,将来就会对我心狠。我偏偏不听,我觉得我跟那个要饭花子不一样。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黄氏一直笑,笑完又哭,然后又叫林淑媛和林淑婉的名字。
金嬷嬷忙说,她们俩被暂时禁足了。不过一切都挺好。
黄氏踩上凳子,将白绫勒进脖子,金嬷嬷咬着牙闭着眼,一脚将凳子踢开,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屋顶的青桐也不想看了。她慢慢沿着瓦片,走到另一边坐下来,看着黑沉沉的夜色遥想。如果那天真让黄氏得逞了,她会怎么办?她当然不会自杀,那又不是她的错。她的母星并没有贞操这一说法。
她不会死,但她在这里会承受一生的压力,她的骄傲和精神会被严重摧残。黄氏明明知道这里的规则,明明知道下场会有多惨,她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做了这种事。而且她死前连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她后悔的是自己手段不够狠,下手不够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这种人永远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青桐在房顶徘徊一会儿,便沿着围墙慢慢往青桐院走去。走了一半,她忽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人。
“谁在那里?”
那人影扑通一声跪下,咚咚磕了几个头:“老奴等候大小姐多时了。”这人正是金嬷嬷。
青桐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改站为坐,晃着两腿,静静地等对方开口。
金嬷嬷说道:“大小姐在上,老奴身为下人,做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青桐冷冷地打断道:“再不由人,你也有无数的机会。事已至此,再扯这些理由还有何用?我觉得我同情心泛滥吗?再者决定你命运的并不是我。”
金嬷嬷道:“老奴罪该万死,不敢妄想小姐冒险搭救。只是老奴死不足惜,还有一大家子,请大小姐发发慈悲宽宥他们。”
青桐直接了当地回道:“我有自己的原则,一人做事一人当。既不放过恶人,也不牵连无辜。你可以放心了,只要他们不因你的死迁怒于我,我不会为难他们。”
金嬷嬷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小姐,老奴得的教训还不够大吗?怎能让他们再重蹈覆辙?”
“嗯,好,你起来吧。”
青桐慢慢站起身,准备继续往回走。
金嬷嬷似乎还有话说,青桐只好停住。
“大小姐可知道黄老夫人而何事而来?”
青桐摇头,表示不知。
金嬷嬷道:“其他的事老奴就不说了,只说一件与小姐有关的:那杜氏已透风话风来说表少爷和何少爷已定下妙计,绝不会放过小姐。请大小姐一定要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