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靠在椅背上,十分后悔自己当初没早早筹划,给大娘子定下亲事。但转念又一想,也亏得没定亲,一旦自己出事,那亲事被退掉,大娘子岂不是更要不好过?哎,这世间对女娘就是险峻,稍有不慎,一辈子就完了。
这时候小厮进来,说是崔氏派人叫他过去。谭玉心里正在烦恼,更不耐烦去见崔氏,也不说话,只摆了摆手。
那小厮一见谭玉的手势,心里就发憷,又得自己去面对崔氏的怒火了。小厮垂头丧气地将谭玉的意思传了过去,果然没过一会儿,崔氏亲自来了。
好在谭玉这回没像上次一般,这夫人都到了门口还不让她进去,以后崔氏怕是难以在府里立威了。
为了大哥和三娘子体面的缘故,谭玉也不能如此对她,只好让崔氏进了书房。
及至崔氏满脸兴奋地将这话一说,尤其还强调是尚书夫人的亲戚,最后一脸“你看我能干吧”的样子,谭玉觉得自己四肢无力,脑袋发晕,几乎又要吐血了。
怎么会有如此蠢钝之人?难道这些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吗?谭玉连话都懒怠对她说,但又不能不说,这位夫人,可是不会明白你话里头的暗示。
谭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板下脸来,语气隐含严厉,道:“夫人可是因为年纪大了就记性差了吗?上次我已说过,这吴先生母亲尚在,又不是家里的下人,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哪有你给定亲的道理?”
崔氏听到谭玉提起自己年老,十分不喜,暗想难道郎君这是又要与娇杏圆房的意思?暂时顾不得这个,先连忙表白自己:“咱们是吴先生的主家啊,你不知道,真是好人家,是我大嫂。。。”
谭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眉头紧皱,不耐烦道:“我知道是尚书夫人的亲戚。那又怎地,和你有什么相干?是你的意思还是尚书夫人的意思?”
崔氏连忙标榜自己:“是我想到吴先生这般大年纪还尚未娶妻,才找的大嫂。郎君,你不知道,那家女娘是极其好的,要不是。。。”
谭玉一听这话,再低头看看桌面上那划得乱七八糟的女婿列表,突然失了气力一般,仰头靠在椅背上,用手使劲地按着太阳穴,厉声道:“闭嘴!”
崔氏半截话还没说完,张着嘴巴咔吧着,瞪大眼睛眨了眨,定在了那里。
成亲这么多年,虽然谭玉对崔氏不怎么喜欢,倒也算尊重。他是个读书人,就是再气恼,也不会如此呵斥正房娘子,失了体统。所以,谭玉头回这么一喝,崔氏惊得呆住了。
谭玉也不看她,道:“你速去与尚书夫人回话,就说吴先生已经定下了亲事,怕是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了。”
崔氏蠢钝,尚书夫人可是个人精,谭玉才不相信尚书夫人没有意思在里面。
说完谭玉又加上一句:“你亲自去,现在就去,事情没办好,你就在崔府别回了。”
崔氏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待要再说,见到谭玉那看都不看自己的样子,也有些怕,赶紧出了书房,去崔府找尚书夫人。
崔氏走了好久,谭玉才坐起身来。换来小厮去找吴先生过来。
又想既然崔氏如此不靠谱,那么自己也要亲自把三娘子和四娘子的亲事筹划筹划了。至于六娘子,谭玉叹口气,靠她自己的命吧,年纪太小。
谭玉心中冷笑,如果自己挺过这一关,以后六娘子的亲事怕是比其他的姐妹都要好上一等不止;如果没过去,谭玉失神地望着院子中的桂花树,妓院娼馆里的那些个迎来送往的罪官之女可不就是自家小娘子的下场。
这么一想,谭玉也顾不得气恼崔氏,赶紧又拿起单子,看来看去,最后在阮小七的名字下面重重画了两道横线。
不多时,吴先生就来了。这马上到午膳时候了,吴先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一听谭玉的话,也顾不得不好意思,点头称是,说是马上与吴家大娘商量。
谭玉见他那样奇道:“难不成你改了主意,家里真有了意向不成?”
吴先生的老脸又有些泛红,踌躇道:“那个,那个,家母还是看中刘氏。”
谭玉一听笑了,道:“必是我阿娘她们老姐妹早早商议过了。”想到谭家娘娘,谭玉神情一黯,到底还是振作起来,点头道:“嗯,我这头先给透个话。”
吴先生现在倒也大方起来,躬身作揖,道:“多谢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