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高悬,风凉如水。我跟舒默并肩走了一段路,我忽然想起楚汶泽今晚说的话,侧过头看着舒默。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宽阔的肩膀和我齐平,脚下保持着同一个频率的步伐。我故意加快了步子,把舒默甩在身后四五步,舒默一意识到立刻迈开脚步跟了上来。等他跟我齐平了,我又故意放缓了脚步,看他走出我两三米之后,忽然伫足回首:“你干吗?”
我扬扬下巴:“我累了,走慢点。你先走啊。”
舒默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我走的再快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等着你。”
四周很静,唯有一轮朗月和墨黑苍穹,静的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呼啸而过的声音。我转过头看着舒默线条优美的侧脸,觉得自己脸颊和耳垂都烫烫的。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碧小野这张脸准又是飘起了一整片绚烂的火烧云。
舒默温热柔软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我的手心里扣着他的拇指,我的拇指在他的掌心里缓缓地画着圈。活着真好,所有的感觉都这么丰富细腻,直达内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在圣爵那条同样安静晦暗的小道上,在那盏散着橘色光晕的路灯下,舒默滚烫而仓促的吻。他后来再没提过那件事,我怕他生气,也一直没机会告诉他:我不记得我吻过别的男孩子。
所以,那似乎……
也是我的,初吻。
舒默握着我的手稍稍用力,他低着头看我,浓密的眼睫毛投下一圈月牙似的阴影,清亮的眸子泛着玻璃珠般润泽的光:“怎么了?”
他询问我的声音很温柔,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温柔。我最喜欢这个时候的他。
我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他毛绒绒的眼睫在我手心里簌簌地颤,好像小狗湿漉漉的舌头不停地舔,惹的我手心一阵阵微微的发痒。我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他的嘴唇温凉如玉,不再是记忆中红炭般的滚烫,还透出清新的须后水的味道。
舒默顿了片刻,另一只手就从后面揽住我的背,用力地箍紧。我紧紧地贴在他平坦温暖的怀抱里,他含着我的嘴唇,用力地吮吸。我的舌尖被他含进口中细细地嚼着,我尝到他口中残存的香槟酒的味道。我伸手抱紧了他,被他越来越紧的吻逼出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呻吟。舒默像是受了蛊惑,把我抱得更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碧小野今天算是占尽了便宜。
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想,如果没有舒默的陪伴,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当鬼的日子其实一点也不风光有趣,看到好吃的不能吃,看到好玩的摸不到,没人看得到我,存在感万分微弱,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每天憋得快要发疯。更糟糕的是,我总有种错觉我还活着,大概活久了灵魂也会产生惯性。就好像在海外生活了多年的人,刚一回国坐地铁挤公交的时候,看到车里空着的位置就会对着旁边的人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se?”
在圣爵绿树成荫樱花满地的迷人校园里走着,远远地听到上课铃打响了,拔腿就往教学楼里跑。等真的跑到了那幢设计得极富后现代感各项装备设施都堪称国际一流的大楼里,站在寂静的正门口,望着空荡荡蓝幽幽的走廊,我才会反应过来,这七层大楼里的上百件教室里,没有哪怕一个属于我的位置。
我总以为自己跌入了某个异度空间里的多重梦境,就像鬼怪灵异小说里写的那样,要经过重重考验才能挣脱。于是我天天往十字街的电影院跑,终日观摩各类好莱坞宝莱坞欧洲日本国产悬疑推理大片试图寻求破解之法,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我终于肯自己已经死了这个现实加事实,是在我遇到了嘉烁之后。
嘉烁是我遇见的第一个除了我之外的鬼,算是我死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她是个不到三十的小白领,名校毕业,模样尚可,在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做市场部专员。好端端的周末和男朋友吵架,一个人跑出来看午夜场电影,结果在电影院门口被一辆载满冷冻猪腿的疾驰而来的大货车给撞死了。
出车祸的时候,我刚巧从电影院里出来,就看见一团巨大的黑影疾驰而过,紧接着一声闷响,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急刹车声,一个软软的身体被弹到半空中,停顿了半刻,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鲜红的血从她身子底下淌出来,遇到空气很快变成暗红,蔓延成了一朵姿态诡异的花。她脑袋软软地垂在一边,白生生的眼珠子瞪得滚圆,神情看起来似乎很难以置信。一大口鲜血从她嘴里涌出来,跟小喷泉似地,止都止不住。她的两条套着洗白牛仔裤的腿胡乱蹬了几下,身子一阵抽搐,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不动了。
那辆大货车熄火了,两只猫头鹰眼睛似的车头灯一闪一灭。可片刻之后,轰隆一声,那货车重新发动,车头向左偏了偏,绕过她的身子开走了。一群刚散场出来的情侣捂着嘴尖叫,纷纷围在电影院门口,躲得远远地望着。电影院的保安听见声音跑了出来,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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