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或是红酒。我还没看见舒默在哪儿,就看见院长夫人对着右前方一个角落兴奋地招手:“小舒,你朋友来啦!”
那角落里摆着一套休闲布艺沙发,我垫了垫脚,好像还有一只抹茶色的玻璃茶几。舒默背对着我坐着,回头的时候他的对面露出一张脸,离得太远我也没看清。我把目光聚集在舒默脸上,注意到他看清我是谁的一瞬间蹙起的眉头和眼神中浮起的疑惑。我两只手合在身前,老实地扣着那只缀满银色亮片的漆皮小手包,一副乖巧可人的小家碧玉的模样,冲着已经站起身朝这边走来的舒默不露齿的淑女般抿嘴微笑:“舒医生,不好意思呀,我迟到了。”
院长夫人暧昧的眼光玩味地在我和舒默之前打量了几个来回,舒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神里冒着带火光的小闪电,我估计再飘来两朵乌云大概就能下一场局部小型雷阵雨。我不知死活地继续温柔地笑:“不好意思让你等我那么久,我家里的急事刚刚处理完,这就匆匆赶来了。你没在大门口等我吧?现在秋深了,晚上的风还挺大的呢。”
院长夫人慈祥地摆摆手:“小舒小碧,你们好好聊。”
舒默卡在那里一语不发,只好我笑嘻嘻地蹦过去牵起他的手,调皮地冲他眨眼睛:“怎么啦,舒医生,认不出我来啦?你下班前还让我早点回去休息的,你忘啦?”
舒默深吸一口气,很克制地看着我:“所以,你怎么没回去休息?”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我小孩子一样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嘟起涂得滑腻腻粉嘟嘟的嘴唇,浑身摇曳得连我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一下午都板着脸不开心,人家好怕怕的。”
舒默深深叹了口气,听起来别提有多无奈了。我知道他早就习惯了我的这套把戏,就好比不论白骨精披着再怎么温顺贤良的人皮千变万化,孙悟空都能靠着火眼金睛瞬间识破,高擎着金箍棒纵身跃起大叫一声“妖精,拿命来!”不管我躲进谁的身体里对他坑蒙拐骗,舒默的去伪存真小雷达总能第一时间拉起警报,随即而来的就是一个伴随着凶恶眼神的低调恐吓:“找刺激呢?”
我一直觉得我之所以对这种滥俗的鬼上身的把戏欲罢不能,是因为我第一次藏进别人身体里骗舒默就收获惊人。当年还是纯净少男的舒医生的宝贵初吻,作为首次恶作剧的战利品,被我永久保留。准确的说,应该是被附在江小离那具甜嗲贱的身体上的我擒获囊中。可怜的舒默这么多年没有正经谈过一次恋爱,大概就是因为初恋的伤痛太刻骨铭心,又激发他那根强大中枢神经产生出了自卫般的条件发射,再看到示爱的异性不论是软软呼呼的萌妹子金光闪闪的白富美亦或是梳着妹妹头穿着戏服一样宽大白衬衫的小文青,都会立刻亮起红灯举起白旗在他脑壳深处声色俱厉地喊停。
他们管这叫什么来着?——哦,应激性功能障碍。
离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舒默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早恋。虽然舒默后来抵死不承认那是他爱之初的第一次,可看他当时那副气势汹汹锐不可当的模样就知道不是真话。一向老实巴交睁眼就埋头看书闭眼就躺床上睡觉的舒默,那段时间嗑药似的亢奋而疯狂,做了所有你能想象的到的坠入爱河的小男生所能做出的疯狂的事。什么熬夜写情书上课递纸条放学班门堵回寝室路上变态地尾随,所有这些我看在他年少轻狂都不愿再提了。
可唯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他那场自始至终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暗恋的对象,居然就是以白痴闻名于世的富二代江小白那个更加白痴程度毫无逊色论起矫情却无人能出其右的同胞妹妹江小沫。
舒默抽烟喝酒就是那时候学的,自然都是我教的,好在后来上了医学院就很少再碰。那段日子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要忍住不叹气生怕吵到宿舍其他人的模样实在太令人痛心。
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浑身缩成一团用生命在睡觉的现实版少年维特从床上叫起来,带他从后花园的假山后面翻了墙头,跑到学校背面的7/11买了一包玉溪一打青岛。舒默没什么学坏的本事,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整根儿烟叼在嘴里压根儿不过肺的一口吸一口吐,还皱着眉头抱怨说什么抽烟解烦愁都是骗人的。
“你深吸一口气,对,慢慢吸。”我看不过去他放屁瞅别人其实根本就赖他自己,对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神情陶醉地比划着,“吸到嘴里含着,然后鼻子屏住,用嘴呼吸——深深地,缓慢地……”
舒默闭起眼睛一口猛吸,还没等那口烟从他鼻子嘴里窜出来,就看见他两只铁拳攥得紧紧的对着胸口一阵老捶,伴随着拉枯催朽挖心掏肺般的咳嗽:“咳咳咳咳……你、你、你……”
“你自己笨,怪谁哪!”我不耐烦地翻了他个白眼,“呛到了说明过肺了,好歹没浪费那口烟。”
他忿忿地丢掉那根烟,白皙的脸蛋烧得连成一片:“抽个烟也这么难!”
我撇嘴:“抽烟都搞不定还学别人泡妞?没有烟酒傍身哪能算男人?!”
他瞪大眼睛看我:“你真的这么想?”
我耸耸肩:“亲爱的,我怎么想一点不重要,关键是你的心上人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