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空旷了起来。柳沉疏撑着伞在巷口转了个弯,余光一扫却是微微顿了一下——在人人都撑着伞行色匆匆的巷子里,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却独自在屋檐下狼狈地躲闪着。
屋檐下的空间毕竟有限,雨势却是越来越大,单凭屋檐已无法遮住斜洒而来的雨丝,少女精致考究的裙摆已被雨水染出了一团深色的水晕——少女抬眼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似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咬了咬牙,抬了手用衣袖挡住头顶就要冲入这大雨之中,才刚迈出一步,头顶却立时就投下了一片阴影、几乎将这倾盆的大雨隔开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再没有半点雨珠打到自己身上。
“谢姑娘,怎么出来不带伞也不带着丫鬟?”轻柔的嗓音随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担忧,“我正要去刑部,恰巧经过谢府便顺道送你回去吧——这雨一时只怕是还停不了。”
那人的声音已不是从前的清朗,反而是带着女孩子特有的轻软,可那种温柔和呵护之意却是半点都没有改变。
少女抬头,入目就是一张温婉秀美的眉眼,略有几分陌生,却依稀可以看到从前俊逸温和的模样,那双眼睛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似是总带着三分笑意,温柔而风流。
少女别过头去不想看她:“不用你管!”
“已快到午饭时候了,再不回去家人只怕是要担心的。”柳沉疏见状也不生气,好脾气地柔声道,“我送你回去吧,你便是讨厌我,也不要教家人担心才是。”
少女微微怔了怔,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点头答应,却是咬了咬唇、抬脚便往前走去,倒也没有再出言拒绝——柳沉疏立时就撑着伞跟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一路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悄悄抬了头——却见雨伞不知什么时候以往自己这边倾了大半,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拢在伞下、也将这场倾盆大雨牢牢地阻绝在外,而身边那人却与自己拉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伞之外,肩头和衣袖都已被雨水晕出了一团更深沉的墨色。
少女忽然皱了眉,低声娇叱道:“你离这么远做什么?不是都是女孩子吗——还要避嫌?”
柳沉疏微微愣了愣,一边依言往她身边略略靠近了些,一边笑着温声解释:“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便不像靠得太近白白惹你厌烦。”
“谁讨厌你了!”少女似是被气到了,闻言立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再说我要是讨厌你,你以为这么点距离我就不会烦了吗?”
这话着实是有些出乎意料,柳沉疏有些意外地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点着头低声道歉:“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少女忽然又沉默了下来——柳沉疏等了良久,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却忽然又听见她轻声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装作男人?又……为什么要对女孩子都这么好?”
“你知道女子孤身一人在外总是有许多不方便,我也一直都希望女孩子们都能被呵护宠爱着。”柳沉疏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但这件事确实是我有愧于你们,承蒙错爱,我……很抱歉。”
“谁喜欢你了!”少女一瞬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立时愤愤反驳,“我才没有喜欢你!”
柳沉疏只是笑,也没有辩解些什么,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
少女咬了咬唇,转过头看向前头——大雨倾盆,雨珠在伞面汇集,而后沿着伞面一起流下,几乎形成了一道道水柱。
“去年的这个时候也下了雨,我也是一个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玩,没带丫鬟也没带伞——后来也是你送我回家的。”
那时候柳沉疏才刚到汴京,还没有太多人认识他——她一个人在雨里焦急无措,却忽然有一把伞撑在了自己的头顶、挡去了所有的风雨。握着伞柄的那只手修长好看得几乎让人有些目眩——然后她顺着那只手抬头,就看到了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和那人温柔又关切的眼睛。
那天他送自己回家,也是像刚才那样,大半的伞都倾到了她的那一头,他自己却固执地和自己拉开了距离要避嫌,结果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伞外、肩头和衣袖都被淋得湿透,他却只是毫不在意地随手掸了掸肩膀与衣袖,而后在她家门口笑着同她告别、叮嘱她回去以后记得喝一碗姜汤免得着凉。
后来“柳沉疏”这个名字开始慢慢变得有名了起来,她开始常常听到身边的女孩子们提起这个名字,甚至几乎整个汴京城的女孩子都喜欢去找他——其实绝大多数也不一定是真的对他存了什么心思,只是这样一个温柔又俊美的男人,任谁也都是会想要多看几眼的。
后来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他有未婚妻,而且对未婚妻一片深情——大家都很遗憾,她……很难过。
所有人似是都对他在花簇中温柔风流的模样津津乐道,她却始终只记得那一日在雨中他撑起的伞和被雨水淋湿的肩膀与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债什么的……总要处理一下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每一个女孩子们都温柔的男人有时候才是特别渣——比如沉疏这样的。【喂!
大爷:我老婆说好的要来接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