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和沉静,润泽如玉。
这人做起正事来,倒是一丝不苟、专注得很。没了平日里那风流多情的做派,柳沉疏确实是个人才——无情本也是爱才之人,心下忍不住有些可惜,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十多天——无情虽然多半都是神色冷淡,但不管是施针还是服药,都很是配合。十多天下来,气色确实是好了不少,但柳沉疏今天早上一看到他,就见他脸色微沉、眉头紧皱,显然心情并不太好。
柳沉疏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昨天夜里幽州府衙快马飞报,平静了许久的江湖又出了大案,无情本想接手,谁想诸葛先生却一口拒绝,不止将这个案子交由铁手和冷血查办,甚至还以“专心修养、方便医治”为由,索性就让他从今日起暂且住在自己这里、由自己“严加看管”。
诸葛先生这一手,实在是……柳沉疏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终于是只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将金针收回匣中放好,看着对面那个心思沉重、明显就还正在专心思考案情的削瘦青年,眼神微微一黯,忽地倾过身去、双手按住了轮椅的扶手,略略弯腰、低了头:
“盛崖余,你若是还想多活个几年、多抓几个凶徒,就给我老实安分地听话养着——你师弟一样是声名赫赫的名捕,难道两人加起来还不如你?否则过个十几二十年你死了——你说最高兴和最难过的人都会是谁?反正我是不难过的——做大夫的,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我一点也不觉可惜。”
这还是柳沉疏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说来也有些奇怪,柳沉疏似乎一直都称他为“大捕头”,从未叫过他那广为人知的外号。许久不曾听见除了诸葛先生以外的人叫自己的名字,无情忍不住微微一愣,抬眼就对上了柳沉疏的视线——他的语气和平日一样不紧不慢,却又有些低沉,实在是称不上友善,甚至还带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出乎意料地,目光却竟是隐有忧色。两人的目光陡然相撞,柳沉疏竟也是不闪不避,直直地盯着他,片刻后忽地嗤笑了一声,直起了身子,随手把玩着他那支造型奇特的笔,一边推开门随意地走了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简单的道理,大捕头应当不用我再说了吧?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隔壁——你要是还想多活几年、不要教亲者痛仇者快,那就安心住着;若是不要命了,反正大门开着,好走不送,全当是我有负诸葛先生所托,也省得我白费心思——有这功夫在一个一心要死的人身上浪费,我还不如多和姑娘们说说话看看花,至少赏心悦目得很。”
柳沉疏的语气不太好,但话却是不错的,无情也自然听得出他藏在这毫不客气的言辞之下的劝诫,心头微有暖意——谁知那人却是越说越不着调,说到最后一句时,那风流的本性一下子就暴露无遗。无情素来不喜他这样的做派,但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一时间竟有些沉不下脸来,半晌后终于是被他给气笑了——颇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转动着轮子、坐着轮椅去了隔壁的房间。
无情这一晚并没有一觉睡到天亮,半夜的时候却是被渴醒了——无情撑着床坐起身来披了件衣服,略有些费力地撑着床沿坐到自己的轮椅上,推着轮子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完水正要再回到床上,转身之时却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屋外……似乎仍有灯光?
无情略略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推开门出了房间,立时就看到了灯光的来源——正是从隔壁柳沉疏的房间传出的。
这么晚了,他竟是仍旧未睡?无情微微皱眉,略有些迟疑——他和柳沉疏的关系,大概实在是说不上好的,他既爱才,却又不喜他风流的性子;而柳沉疏却似乎也是浑不在意、依然故我。于是两人除了每日的施针与服药,几乎全无来往——他或许不该多管闲事……
无情想着,正欲离开,余光一扫却是恰见柳沉疏的房门并未关上,透过不小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正趴在桌案上的墨袍身影——无情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推开门进了屋。
柳沉疏似乎是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却堆满了一摞一摞的书册,砚台里的墨迹还尚未干透,显然是才刚研过不久。他手边正有几本书还仍摊开着,无情不经意间扫过,就见无一例外都是历朝历代的医书医案,摊开的那一面不是与双腿残疾有关,就是心神耗损以致积劳成疾的病症,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无一不是柳沉疏那一手雍容端正中又带着洒脱随性的颜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