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定海省挽风城,原韩家府邸。
“羽大人这边……”
一名仆役打扮的素衣男子正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态度谦恭,步伐轻巧,面露谄媚神情,奉承之意尽显。
羽立青负手背于身后,一副还未睡饱的模样,下巴留有胡须,并没有精心修剪,缓缓跟在其身后,后面则跟着不少士兵,还有两位从永曜都赶来的上天门的武官,名为增援实为监察,让羽立青很是不爽,但又没办法撇开两人,只得任其跟随。
“羽大人揪出逆贼韩东升潜藏的据点,擒获无数韩家亲卫,英姿神武当真是了不得。日后羽大人定将平步青云,小的先在此恭贺了。”
这仆役言辞犀利却又不失恭敬,拱手作揖时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看起来倒是把机灵摆在了脸上,就是不知道这人手脚可还干净,做事可还毛糙。
城主府派来的人,想必有其独到之处。
“过奖了,卑职奉命办案,捉拿韩逆是职责所在,再大的功劳也都是上天门的,我等不可居功自傲,若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便是误人误己,辜负帝国的信任了。”
羽立青摆摆手,随意说了些敞亮话,既是将这仆役的恭维之词给摆了下去,同时也说给身后那两位上天门的武官听。不管这番作派有无效果,至少也得摆出个样子给人瞧瞧。
仆役眼神闪烁,随后眼帘低垂,姿态却是做足了,细声软语道。
“羽大人说的是,是小的觉悟低了。韩逆旧宅就在这,小的不打扰各位官爷办事了,小的告退。”
随后这名仆役也不啰嗦,躬身面向羽立青向韩府大门后退,待让出一段距离后才转身直起腰板,蹑手蹑脚跨过门槛,轻轻带上铜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羽立青调集士兵在宅院内静候,摊手作引安排两位武官先进韩东升的房间,遭到武官拒绝后也不推诿,未从正门进入,而是在窗沿敲击一番,确认其中名堂后抬手击打在窗纸之上,灵力渗入其中化作无数粘稠的丝网,紧闭双眼透过灵力来感知屋内的一切。
这一套手法出自影宗,不过羽立青却不是影宗门人。早年他游历帝国南北时路过一村落,发现影宗的人马以村民窝藏要犯为由打算屠村,当时年轻气盛的羽立青无法坐视不理,出手抗衡影宗的诸多高手,最终虽然击溃,影宗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但羽立青也深受其害,毒素通过伤口渗入体内,在死去的影宗强者身上摸出了不少药瓶以及三本拓印的功法典籍,顾不上村民后面是否被追杀,趁四周无人躲到就近的一处土坑内,将地表植被掩盖好后翻出药瓶逐一取出其中药丸,发现药丸的颜色形状各不相同,一时之间也不清楚这些是毒药还是解药。
危在旦夕之时羽立青没有时间思考,意识已经慢慢模糊,心中暗自后悔为何要为素未谋面的村民搭上自己这条性命,年方二十六的羽立青感觉到毒素的蔓延,心头一横,将每个药瓶内的药丸都塞进口中,记不清楚是塞了多少粒药丸,只觉得浑身燥热和冰寒感一阵接着一阵,很快便昏迷不醒了。
待自己醒来之后发现身体并无异样,精神力似乎也涨了一大截,两年未能突破的瓶颈也不复存在,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到了灵皇境,这让羽立青欣喜若狂,不仅没有死在他乡,还因祸得福突破了桎梏,借此机遇还谋得了影宗的功法,让羽立青感慨了好久。
再次走出坑洞后发现那处村庄已经被烧成灰烬,肉眼辨认已经分不清是否有村民不幸遇难,羽立青只盼着是村民自己放的火,好让他们分散逃跑,不易被影宗的走狗追上。
脑海里不断闪过曾经经历的种种,羽立青没有意兴阑珊,探查屋内情况的同时还留心身侧那两位武官的动静。
直觉告诉他,这两位武官并不是能靠拉拢、施加恩惠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武尊者邓圣杰对自己并未完全信任,身在永曜都却派来眼线明目张胆的监视自己,这让羽立青十分难受,行动也受到了诸多限制。
眼下定海省再无风浪,想趁机除掉这两颗眼中钉是不可能了。本想借题发挥在挽风城内多驻留些时日,趁机摸清楚定海省内的局势,尤其是冯沐阳这老匹夫与南域军团乔安国之间的瓜葛,这才是重中之重。
为此羽立青不惜动用潜伏已久的棋子,将贯海庄蛰伏在南域军团内的人重新委用,有了不少收获,也明白了南域军团最近频繁出动的意图。只是可惜了,贯海庄的韩俊虎、张梦雪都已被看出端倪,再难发挥作用了。
这二人都是贯海庄创立初期收容的孤儿,对贯海庄还算忠诚,临死前想必也不会暴露真实身份,将自身底细和盘托出的可能性极小,若是能让南域军团的人过度分析,认为是冯沐阳指使,那韩俊虎与张梦雪的作用便也就用到了极致了。
对于羽立青而言,地方高度统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巴不得越乱越好,最好是与皇庭发生直接冲突,引动皇庭与地方的争斗,民愤上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时,皇庭也就名存实亡了。一旦举国动乱,群情激奋,百姓揭竿而起,这昏聩的皇帝老儿,这贪婪无度的权贵门阀将会被推翻,何愁大事不成?
羽立青抛却鲍成靖之名,化名羽立青,顶替影宗一位平日里蒙面示人的高手跻身于上天门,几番周折才得偿所愿,混到了武尊者副手这份苦差,也算是真正接触到了上天门情报渠道系统里。只可惜上天门的情报再如何了得,也还是不如永曜都的百晓阁,服务于洛辰皇帝的百晓阁号称帝国境内无所不知,是皇庭最要紧的情报据点。
早年间羽立青不知其中奥妙,闷头闯进了上天门之中,摸爬滚打小半年因为影宗的路数以及修为的缘故才得以重用,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的速度跟随邓圣杰的身后办些杂事。
说真的,若是全力出手,不再隐藏自身招式、修为的话,邓圣杰不足挂齿,但眼下还需要邓圣杰作为幌子,自己说到底还是资历浅了,若无熟人从中帮衬,亦或是自己没能做出些成绩来,想要在上天门内步步高升是极为困难的,就更不用提接触帝国妖相吴天谋了。
眼下自己最需要做的还是沉下心来,减少与贯海庄之间的来往,在上天门内专心做事,趁无人之时再提前通知百姓,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破坏上天门的龌龊行径,尽快成为尊者方能进入吴天谋的视线内。
他不会忘记,潜入上天门最核心的目的是要将这妖相铲除,再图其他。曾经他想以最残暴的手段将妖相刺杀,真正进入上天门后他却打消了从前的想法。如此轻易地结束吴天谋的狗命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他要让吴天谋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官场将其击垮,这也是真正融入上天门的环境后所明悟的道理。
帝国真正的统治者从来不是皇帝一个人,而是遍布皇庭、地方的世家权贵,皇帝若是违背了剥削阶层的利益,政令同样难以推行。
上天门内趋炎附势之辈多如牛毛,即便是手段通天的强者长此以往也沉沦于周遭奉承的声音之中,羽立青也很难避免,若不是心中有着信念,有着无数牵挂着的人,羽立青真的很难走出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怪圈。与野兽搏斗久了,自己也成了野兽,这样的典故他十分清楚。
脑海中的思绪虽然驳杂,现实里也只是过了十几秒而已。灵力透过窗纸检查屋内并无异样,没有攻击灵阵也没有机关、机括布置的痕迹,墙壁上也没有灵阵的残留物,就好像这间宅子只是韩东升暂住,并不是居住了十多年的老宅。
心中并没有觉得放松,反倒是警惕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韩东升敛财无度,乃雁过拔毛之人,怎会毫不设防?就算先前有人来此搜查过,也不可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羽立青推断,这间韩东升的宅邸城主府的人根本就从未踏足过,这扇门里面定有什么蹊跷,他不信冯沐阳那老匹夫不会搜罗一番。
身侧有两位心怀叵测的同僚,自己佯装还在探知里面情况,心中却是盘算着该如何规避风险。想要让这两位陷入圈套,就不能用繁复的路数,恰恰是要单刀直入,用最直接的法子才能让这些老阴哔入局。
这招叫什么?
这招叫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这些平日里留了心眼的同僚脑袋瓜子转的厉害,我就要利用你那聪明的头脑,让你自己着了自己的道!
心念至此,羽立青萌生许多想法,推敲出其中需要注意的细节后,心中大定。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演技了!
羽立青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手掌离开窗纸后深深地看了眼这个房间,转身缓步离去,弱声开口。
“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看样子韩东升逃至山野,已经令亲卫回来取走了想要带走的物件。虽然没能擒获韩东升及其妻小,但他的父亲及叔伯都已擒拿入狱,此事便告一段落吧,今后由城主府的人负责通缉韩东升的事宜。”
“羽大人说的是。”
“既是如此,那便回去歇息吧。今夜我们仨好好喝上几杯,择日押送韩东升的亲眷回永曜都,那可是咱仨的功劳,还望二位能赏脸,共话家常如何?”
“羽大人提议,卑职奉命便是,至于押送韩逆孽亲这份差事,羽大人从头至尾亲力亲为,夙兴夜寐,不辞辛苦,我二人近日才赶来,不敢贪墨羽大人功绩,莫要折煞我俩了。”
“哪里的话,二位都是武尊者麾下的精兵强将,我加入上天门时日不长,二位可都是我的前辈。这押送犯人的功劳自然不能算我等的,当算在武尊者的头上,自然是咱仨都有份了。我等卖力不都是效力于武尊者的嘛,那又谈何你的、我的呢?功劳当然是大家的。”
两位武官见羽立青说话滴水不漏,言辞举止都对武尊者恭敬万分,心中暗道羽立青是见风使舵、攀附权贵的同道中人,心中那些算计便也少了些许。不过对于羽立青所说这宅子没有留存什么物件,二位武官还是不置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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