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军果然同忠顺王一系不清不楚,见许扶摇提及忠顺王名头,面色和缓了少许,放过了衣甲这一节,自将许扶摇等人交于宁夏镇参将王万胜,这位才是许扶摇一行真正的顶头上司,
见礼、宴饮毕,自有王万胜与许扶摇部署防务。这固原镇虽小,但辖制范围却是帝国整个西北,控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三边,辖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等九个边镇。王万胜作为宁夏镇参将指挥使,能在固原早早侯着驰援禁军,自然说明邓惠玉和高大军早就议定将禁军援军安排在防务最北线。宁夏镇离固原镇尚有五百里路程,本来援军初抵照例应休整数日,但许扶摇和一众特战营战士都迫切地希望在战场上检验五六半的威力,因此只在固原休整了两日便北上宁夏,北地地形平坦,或石漠或草原,很是适合马匹奔策,双马配置的特战营行军速度极快,因要照顾炮兵辎重队行进,这才花了五日时间。
宁夏府便地处后世银川市一带,只是这个时空完全看不出后世那番繁华的城市风貌,不过万倾湿地俱在,七十二连湖可辨,在这塞北之地无愧于“江南”美称。一路上,指挥使王万胜倒是没有什么官架子,和颜悦色地和许扶摇等一众京中将官谈笑风生,于闲谈中大致介绍了宁夏镇面临的困境。
宁夏镇地处帝国西部最北端,遥控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这一宝地亦是蒙古诸部争夺的热点地区,虽然如今漠北蒙古分裂为数十个部落,但大体上可区分为瓦剌部和鞑靼部两大势力,这些蒙古部落之间既相互征伐劫掠,又有同源同枝之渊源,往往今日两部还为草场杀得眼红,明日便又在其他部落的斡旋下把酒盟誓一同南下劫掠“打草谷”。
许扶摇作为后世写手,对中原和蒙古的历史自然是有所涉猎的,深知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与上官的言谈中就不自觉地透露出了些许后世史学家的观念来,在他看来游牧民族这般劫掠成性无非是适应落后的牧业生产所采取的不得已策略罢了,在牧业为主要经济形态的地区,水草丰茂就意味着牛羊繁衍,牛羊繁衍就能产生更多肉奶等食物,食物充足就支撑更多人口增长,人口增长便是部落强盛。然则这个世界依然是丛林法则主导,强盛的部落时刻受到其他部落的觊觎,但凡有机会那些弱小部落往往联合起来挑战强盛部落取而代之。一旦开战,一边是守成,一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是饿死就是战死,因此合族搏命分外惨烈,强弱之间胜负往往也只五五之数,赢者通吃,败者沦为奴隶。部落之间的战争既调整了资源分配,又减轻了人口负担,正是天道无情,草原上的人类便这般野蛮地繁衍了数千年。
但天气变化无常,一股寒潮便能摧毁部落间脆弱的平衡,让生存变得愈发艰难。饥饿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胁驱赶着草原人不得不向南面强大而相对富足的邻居亮出獠牙,几个活不下去的部落往往联合起来南下劫掠,若不顺则抢一把就回,自去和难捱的天气作斗争,若顺利,则往往势如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许扶摇记忆中漠南蒙古动辄进犯大同等重镇,甚至东进一路劫掠到北京城下,但这个时空神京城尚未遭此荼毒。
许扶摇通过和王万胜的交谈印证了自己对边镇局势的判断,王万胜亦是想摸一摸这位国公府公子的底子。两人皆感收获颇丰,尤其是王万胜,本来对这京中派来的区区数百禁军根本不感冒,反而是当作包袱看待的,但他为人圆滑,抱着“宰相府的门子七品官”的原则打算接待好京城的公子哥们,总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自己日后换防进入京城呢?因此虽然上峰有令着特战营参与实战,但王万胜亦是打算尽量少派这些禁军出战,即便是战也要本卫派人重重保护,且不可让这些京中禁军死伤太过,尤其是不能让这贾府小公爷少了一根汗毛。这种接待镀金太子党的工作自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吃力不讨好不说责任还重大,偏偏自己一个区区外番三品指挥使还不太敢得罪京里那些豪门大族。然则同这位贾府小公爷攀谈一番后,王万胜却对这位年轻德过分的宝二爷另眼相看了。一路上不说这五百禁军的气度严整,令行禁止,隐有强军之相,单说这位小公爷足不出京城,却对边关战事有这番见地便颇为难得。王万胜出身寒门,在这西北百战之地厮杀了三十多年,这才在四旬年纪混到了一卫之长的位置,多年来他只知带兵杀敌,防寇犯境,却是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蒙古人过得好好的为啥要发动战争,当兵吃粮带兵杀敌早已铭刻在他基因深处成为本能一般。然而这数日来听这小公爷零言碎语地分析蒙古诸部的动态,结合自己数十年所见所闻一一印证,但觉以前从未去想或者想了也想不通的事情,竟然豁然开朗一般。听说这位十多岁的小公爷小小年纪却已经通过了科考得了功名是不折不扣的举人,说不得是文曲星下凡呢,难怪朝廷任命大员都要用读书人,果然如自己这般武人只能受邓军门这等读书人的节制。想通此节,这位王指挥使到对禁军一众人越发和蔼了。一路风土人情、淫诗艳词、趣闻杂谈地胡扯下来,不单是王万胜,连薛蟠李贵等对许扶摇知根知底的都大跌眼镜。呆霸王薛蟠心下腹诽“看我这大妹夫平日里一本正经读书练兵,也没见他出终南山行事,怎地对这风月趣味,吃喝嫖赌等这般精熟?莫非在我识得他之前便是此中老手?啊呸,不对,那时他才多大?总不能十一二岁便天天流连勾栏?都说这宝玉是得了老祖天授,莫非贾家老祖连这些风月之事也一并授了?”许扶摇却不知自家的便宜舅子正腹诽自己和贾家祖宗,他只是单一在京里憋久了,好容易脱出樊笼来到了边塞,又碰到个和颜悦色的上官,一时兴起宅男写手扯淡打屁的老毛病犯了而已,却不知自己多出数百年的见识和数个世界的经历于闲聊间释放的不经意是何等地惊人。当然,许大少爷兴致来了才不会管薛蟠这呆瓜如何想,几个黄段子便叫个中老手?实在是你薛蟠见识太过浅薄,要是把后世什么莞式服务,ISo标准弄一套来,还不得把你下巴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