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曲高舞起,那梨香院一众女孩子专捡那热闹喜庆的戏目唱,惹得贾母怜惜,和那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将那铜钱一个劲往戏台子上抛洒。不多时晴雯领衔,另有秋纹、入画、彩屏、小婵等几个性子跳脱的小丫头也来献舞,那舞曲却不是这个时空的常见格调,自然是许扶摇“借鉴”后世的的士高曲《无限》略略改编而来,好在梨香院里的乐师早已习惯了这位宝二爷层出不穷的奇思怪想,竟然用杨琴、大鼓为主器,生生奏出了三分后世电音的味道来。这七八十年代火遍全球各大舞厅溜冰场的神曲果然不凡,鼓点密集敲响,台下一众歪在座榻上的太太们俱被震得坐直了身子,感觉非要站起来蹦跳几下才舒服一般。那舞台上几个少女打扮各自不同,穿着竟不是寻常罗衫襦裙。在许扶摇眼中,那只是一套再寻常不过的衣服,足下是翻毛牛皮棕色高跟鞋,腿穿棉麻精纺蓝色喇叭裤,这长裤却是仿照后世牛仔裤样式定制的,斜插大荷包上的黄铜大扣钉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腰缠牛皮小皮带,上身却是简简单单一件或素白或鹅黄的纯棉宽摆立领衬衫,那一列纽扣俱是玻璃制成,看上去倒也珠光宝气,那衬衫下摆上那颗纽扣并未扣上,而是将两幅下摆相互系起挽成一个蝴蝶结,若隐若现漏出一抹嫩若凝脂的小蛮腰来,衬衫的长袖亦被卷起就那么挽在白藕般的胳膊上,两截白嫩的玉臂随着乐曲的节奏挥舞摆动。初春寒冷的空气却似乎无法侵袭少女身体里迸发的青春火热。
女孩儿们的面上并未涂抹浓妆,只略略使眉笔拉了眼线,唇上亦只涂着最淡的“浅草”膏子,然而那蹦跳间自然散发的红晕却让人发自内心感觉一种健康青春的美丽。再观其头发,亦并未如小戏子那般梳拢起来,亦没有任何发钗簪子之类的装饰,乌黑亮丽的一头长发就那么自然披散在脑后,却和简单的服饰相得益彰,并不觉简慢。
那薛蟠盯着几个女孩子,眼中只要喷出火来。一边是那的士高的鼓点仿佛将自己的心跳也同步起来,一面是台上几个女孩子每一次跺脚每一次摆臂似乎都踩在自己心坎上带动自己的魂儿飘飞一般。再看那样式古怪的长裤贴合着曼妙的身姿勾勒出紧绷绷的动人曲线,虽遮挡得严严实实却凭空勾起那无名的火儿来。
少时一曲罢了,几个女孩子领了贾母的赏,匆匆跑下台披上大衣服,自去厢房更衣。那贾母笑道“这个好,竟比那‘莲花落’更加热闹,难得那鼓点子竟像打在我这心里。”凤姐自凑趣道“更难得是这衣裳也不知是哪家铺子做的,粗布麻衣却穿出了和咱们这绫罗绸缎一般的风情来。”王夫人素来不喜这帮丫鬟的妖媚,但见自家儿子现在竟是个大人似的,又平白得了五万两银子的孝敬,倒也不便再过多插手怡红院的人事,只是淡淡的说“多半又是宝玉那孩子淘弄出来的,只是少了几分庄重。”
这边正自议论,那边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一众男子还在神魂颠倒之中。许扶摇却碰了碰薛蟠,止了这厮口涎直流的猪哥模样。道“薛大哥,且看我为大哥来一段儿。”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示意乐师们。
这戏台上刚刚收拾完毕,众人但闻又是丝竹响起,照例是琵琶箫管和着衬映那激荡人心的鼓点子,未见其人,却听音动情。只见那许.宝玉.扶摇自席上站起,解脱了身上的大衣服,露出一身短打装扮来。但见这宝二爷“头顶葛布皂色逍遥巾,身穿缎底红绸衬衫,腰束小棕牛皮武装带,下穿笔挺长直藏青小西裤,脚登乌黑蹭亮黑革小皮靴”,那暗红缎面衬衫却被他解了三粒纽扣儿来,露出白皙而结实的胸膛来,虽无一根体毛,唯见两方胸肌。真正是“面若寒月晓花,身似青松古柏,红唇呷威,乌瞳生电,行走间似有风起,顾盼时可见柔情。”
许扶摇离了席走到贾母王夫人桌前,叉手行李,朗声道“金猴摆尾去,玉马昂首来,当肖先祖事,男儿当自强。值此新春喜庆之际,孙儿恳请一曲‘男儿当自强’为老太太、太太贺!”
贾母自是喜欢,笑道“宝玉前些时日说送老身三样贺礼,那玻璃像儿就不说了,真正是越看越爱。麻将牌儿如今更是如我身家性命一般,一日不摸上几圈竟觉大不自在!今儿总算等到你说的第三件了,这曲儿我可等了数月了,快快演来罢!”王夫人凤姐等亦是笑着起哄催促。
许扶摇得令,行礼转身,大步流星走上戏台。那乐班儿见许扶摇上台,鼓点声由缓变疾,直如牙帐点兵一般,让台下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许扶摇吐气起调唱曰“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这边台上开唱,下面厢房一扇门忽然洞开,打屋里冲出十个一般高矮的小厮来,倒让台下众美一惊。
却见那十个小厮步伐严整,行止有度,一溜小跑干净利落,竟然整齐划一如同一人。小厮们跑步行进至戏台前,却不登台,就那么排成一列站在台下。却见这些小厮一律十三四岁年纪,并不束发,俱是青瓜小平头,上着无袖排襟皂色小棉褂,下穿乌梢细棉灯笼裤,脚踩千层底儿黑麻布鞋,腰力扎着艳丽绸缎红汗巾。一个个精神抖擞,面容肃杀,只腰间那一抹艳红在黑色衣裤的衬托下显出几分喜庆来,但又仿佛透出三分杀气。
小厮们光溜溜地甩着两条膀子,却是筋肉坟起,肤色棕亮,涂抹了油脂的膀子上那跃动的肱二头肌仿佛喷溅出浓浓的雄性荷尔蒙一般,让一众丫鬟婆子挪不开眼睛。
这边小厮刚站定,台上许扶摇正摆出马步,平出一拳,唱道“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台下小厮们亦同时舞动,一样跨出马步半蹲身子,一拳击出,同时胸腹间气息喷吐如狂“呼!”,直如一声惊雷响起!虽然只是区区十个半大小子,给众人的感觉却如同面对千军万马。随后小厮们将拳收于腰际,另一手扭身下劈,重重砸在青砖地面,口中齐喝“哈!”正好与台上曲歌唱词相和应,恰似一道霹雳砸入众人耳目,肝胆为之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