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自己唠到一块儿去,无论是谈及府内用度账目,还是城里商贾百货,这位十四岁的少年虽然大多数时候并不接话,含笑听自己讲述,但每每出言提问或迎奉转折,都透露出这个少年是真正懂得自己所说的内容的,虽然能看出一些具体的关系、数据等宝玉的确不知晓,但涉及一些共通的道理或方法似乎宝玉完全洞明,宝玉偶尔就一些理财、经营方面的话题提出疑问或“为何不如此?”的意见时,往往能给自己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天自然聊的是越来越投机,越来越愉悦。老于人情世故的王熙凤渐渐地也从聊天交流中大致感觉到“宝二叔”的知识面之广博,方法之多样。虽然素日里知晓宝玉聪慧,但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这么集中地和宝玉聊天交流的经历。自此王熙凤对“宝二叔”别样相看暂且不表。
另外一件事却是让阖府上下大跌眼镜,宝二爷居然命人将功课送进来温书!还指明就只送平日里最不爱读的“四书”!书僮焙茗一脸懵逼地将一堆书籍笔记注释之类的送到王夫人处,尤自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少爷的意思。王夫人倒是十分高兴自家儿子终于开了窍肯读书了,在她看来自家儿子是嫡子,将来自然是要承爵的,至不济也可以恩荫入仕,富贵一生是妥妥的,因此王夫人其实对贾宝玉读书与否学问如何是不怎么上心的。这一点像极了后世家境殷实的富人们对子女的教育态度一样,学习好固然欣慰,实在不愿学也可以快乐教育嘛,毕竟有偌大的家产以供“啃老”到天荒地老不是?但宝玉读书毕竟能使他爹快乐,这就很好了。因此一家之主贾政自然第一时间知晓了自己的“犬子”竟然开窍肯读书了,自然是“老怀大慰”。贾母知晓宝玉竟然主动要求读书,疑是魇镇未消,于是召王夫人过问此事,听闻并无其他异状,仍骂了几句“素日都不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个胆子唬破了,何至于此?”也就由他去了。毕竟好读书无论如何都是上进有为的表现,贾母虽心下不悦也不好多说。
始作俑者许扶摇每日里抽出半天时间来专心对付“四书”,因为王熙凤在旁,自然不好从物品栏摸出手机来对照白话文理解,因此只能死记硬背了。好在许扶摇有“灵视”这个金手指在,背书实在是业务熟练,比起厚厚的英汉字典、日汉字典来,《论语》只一万六千多字,《孟子》字数多点,也就三四万字的样子,《中庸》、《大学》更是只有寥寥数千字。许扶摇花三五日时间就将原文一字不差地硬背下来,剩下的时间每日再默背一遍外,就是揣摩注释和宝玉的笔记了。只是这些注释、笔记也多用文言记录,完全没有什么国学根底的许扶摇读起来很是吃力,短短几个字拼出一句话来,可以引申出洋洋万言的各种意思,完全没有网络小说爽文看起来过瘾……
读书自然和写字分不开。这一月里,许扶摇用时最多的就是练习毛笔字了,每日练字就要用四五个时辰,甚至晚间掌灯也要继续练习。凤姐见他练字也不照着什么名家大师的帖子临摹,反是对着自己的笔记反复抄写,有些不明其意。许扶摇见凤姐动疑,笑着说“嫂嫂可曾听过‘书读百遍,其意自现’这话儿,我这些日子和嫂子共处一室,若唧唧歪歪地读个没停,岂不是闹扰了嫂子静养,是以抄写代读罢了。”凤姐不疑有他,只是笑说“你肯读书,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闹扰到。”
再就是偶尔花费个把时辰在一本空白簿册上胡写乱画了,同住的凤姐偶尔偷瞧许扶摇的写画,虽不识字却也知道他所书并非汉字,只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拼接,似有规例又茫然不知所谓。熙凤只当这位二叔魔怔着未愈,也不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