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人,对于娘娘一定意义非凡。
一旁的夏鸢,见着这一幕,已经泣不成声。
她怕被人看见,悄悄的躲在一侧哭。
亲情是她最渴望的东西,但她从来没有拥有过。
以前似乎也不在意,现在见着才知道,不是不在意,是在意不了,便直接忽略了。
这一刻,像触动到了心底的一根弦,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父亲不喜欢她。
若她有利用价值,会给她几分脸色。
若她没有价值,对于她父亲来说,她便是累赘。
她的母亲恨她,恨她没有帮她挽回丈夫,恨她不是个儿子,不能光耀门楣,恨她不够优秀,不能为她父亲创造价值,从而给她母亲好脸色。
她母亲把所有的错处都归结于她。
而且,因为她母亲认为她是她生的,所以可以支配她的所有,可以控制她的所有。
一旦她反抗,那就是不孝不敬不是好女儿,甚至不是个人。
她的母亲,无所不用其极的侮辱她。也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她,冤枉她,污蔑她。
她的母亲通过这样的侮辱,来证明自己是对的,通过各种各样对她的伤害,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从前她不懂,也恨她的母亲,恨到自残,恨到看这个人世间,满是怨怼。
后来她懂了,只觉得她母亲可怜,无知且愚蠢,但因为这种关系她逃离不了,便始终感觉到痛苦。
从前,她想去证明。证明自己没有自己的母亲说得那么差,那么坏,那么伤天害理,不可理喻。
后来她觉得算了。
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更知道你是冤枉的。
侮辱你的人,她就是存心要侮辱你。
伤害你的人,她就是故意要伤害你。
你不知道对方怀着怎样的目的。
但是没关系,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告诉自己:别人这样做,不一定是对的,她伤害我们,但是我们,不可以伤害自己。
虽然在有这样的念头的时候,她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但因为有母女的这层关系,他知道自己永远逃脱不了,这一生,痛苦将如影随形。
她羡慕旁人,一家人其乐融融,也羡慕旁人,哪怕没有爹疼没有娘爱,还有外祖还有舅舅,总有心疼的人。
但是她没有,她的舅舅是吸血鬼,因为她的母亲不受宠,因为她的母亲想要通过指责她来证明自己没有做错,而给她加上诸多的罪名。
导致她母亲的娘家人对她恶言相向,拳脚相加,骂她猪狗不如,骂她不得好死,骂她狼心狗肺,骂她是白眼狼。
她从前,从来不知道千夫所指是什么滋味,也从来不知道,被自以为是的亲人扎上一刀是什么感觉。
从前,小时候听人说,外面坏人很多,这个世界有些混乱。
后来她知道,最坏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最恶心的人就是这些所谓的亲人。
她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摆脱掉这些烂人,但想起来的时候,依旧会觉得痛苦,且这种痛苦无法消解。
似乎永远不能,或许永远不能。
但是没关系了,过一天是一天,人总要活着……
流苏到她,察觉到她的情绪,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企图给她安慰。
对于夏鸢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初用夏鸢,公子那边来的资料,便是她送给娘娘的。
此时见夏鸢如此情绪,心中也能理解几分。
流苏是孤儿,没有感受过这种亲人之间的情谊,但是她从小见得人性诸多,便明白:
有些人,她坏,并不因为跟你有什么亲人关系,便不坏了。
只是你刚好这么倒霉,碰到了这样的亲人。
有些人,她坏不坏,她蠢不蠢,他恶不恶,跟你有什么亲人称呼,没有关系。
有些母亲为了争宠,杀死自己的儿子女儿,只为了陷害另外一位得宠的姨娘。
还有一些母亲,为了得到丈夫的宠爱,让自己的子女日日生病,就为了让丈夫来看一眼。
世上就是有坏人的,有些坏人会因为自己承担了某一个角色,而幡然醒悟变好。而有一些坏人,绝不因为自己有了新的角色而有所改变,反而变本加厉。
他们自私自利,可以为了自己的逍遥快活,而把自己的一双儿女,从高处推下去。
他们也可以为了得到自己夫人的财产,把夫人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溺死在水里,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夫人的所有东西……
流苏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没有在夏鸢的处境,便也感受不到夏鸢的为难与痛苦。
夏鸢平时话少,但绝对忠心,对娘娘的事尽心尽力。
在她看来,夏鸢是可以信赖的人。
她靠近夏鸢,低声道:
“你的事,我大约也了解一些,你不用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他们那样说你,都是有目的的。坏的是他们。”
夏鸢看着她,脸颊落下两行热泪,却也始终克制着。
“多谢你,现在已经好多了,最黑暗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流苏点点头:“我认识的夏鸢,不是那个样子的,无论他们怎么说你,我都当你是朋友。”
夏鸢眼中含泪,对着流苏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
“在我们老家,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若是别人这样诋毁我,我可以辩解,可以为自己开脱,甚至可以叉着腰破口大骂。
“但是,因为诋毁冤枉我侮辱我四处去说我坏话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大家便想当然的就会相信她的话,大家不会相信一个母亲会那样说自己的女儿。而会觉得一定是女儿十恶不赦天地灭之,才逼得一个母亲说出那些话。”
流苏:“外人其实不关心,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就想看热闹,就想嚼舌根:你看那那谁谁谁家的女儿,怎么是这样的人。”
夏鸢:“母亲每每去街头巷尾,和人说起我,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我是那个始作俑者。
“她不敢怪我的父亲,便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她没有错。”
流苏:“她不在意你的感受。”
夏鸢摇摇头:“不,她在意,否则她如何知道以怎样的方法能刺痛我。
“她就是想要让我也理解她的痛苦,如果我不能理解,她就要把我也拉进跟她一样的深渊,然后来拥抱我,以彰显他的母爱。”
流苏:“自私又病态。”
夏鸢低下头,擦了擦眼角,脸上泪痕斑驳,她侧头,悄悄对流苏说:
“现在,我很好。”
刚刚说了那么多,流苏只是替夏鸢感觉到难过,在夏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夏鸢,以后都会好好的。”
夏鸢看向宋弗,目光挪向流苏,点点头,笑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