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难道是父亲的死?难道是母亲的抑郁?亦或是那悄然将至的宿命?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他很不安,就像面对猛兽的犰狳,他现在只想蜷缩成一团,默默的等待时间流逝。
孙清秋似乎看出了什么,一把抓住李星游的手,本儒雅可亲的老人却变得无比愤怒,“李星游,你在怕!你在怕自己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会因为宿命,因为种种一切而失去生命!失去一切!是吗?”
李星游想要挣脱开来却再无法逃避,他想要否认孙清秋所说的,却不自觉地点头了,他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怕!我不怕!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孙清秋咄咄逼人。
“只是…病了。”
“还在自欺欺人,你完全就是一个骗子,既然害怕又有何不敢承认,难道非要悲剧再次上演,我这个愚笨的骗子徒弟,难道,你还再想失去你的母亲?”孙清秋为此感到痛心疾首,他那眼神如同审判,让李星游生出的卑贱之心消散。
李星游眼神中雾霾似乎被扫除一般,透彻了许多,带着些许哭腔:“因为我不想,所以我才想要变强,只有变强我才能保护我的家,只有变强我才能为父亲报仇,我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因为我怕…我怕我会输,我会死,那母亲又该怎么办……”
“难道墨守成规,疯魔一般你就能赢了吗,你的人生路线从你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了,你是欧家第三代这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你身上肩负的从来不是自己,你的身后也从来不是一人,摆脱出生以来定好命运和你父亲一样,他是你的引路人,难道他的死还不足以说明一切,躲躲藏藏,你比他幸运我会帮你,而你现在是怎样,没日没夜的修炼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这一切很残酷,但他发生了啊…李星游,你难道还想再看到亲人身死面前,那样无力吗?”
孙清秋的话如同利剑刺穿了李星游对美好世界最后的幻想,童真破碎了,他必须接受这份命运,并逆天改命,别无选择。
“我不想!”李星游大喊出来,一切的不快似乎都被吼散了。
“你会慢慢明白的,这个世界不是完美无缺的,你要学会失去,这样才会拥有。”孙清秋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李星游重新振作起来。
一旁的徐邑跟着笑了起来,他走了过来,“风雨欲来,躲不过去,十年,你自己定的十年,十年后盛京城锻坊,那么在那之前呢,那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又是什么?难道就只是报仇?”
李星游看了眼孙清秋有些茫然,只见孙清秋摇了摇头,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
李星游笑了下,说道:“从小逃亡,一路西行,没钱吃饭,父亲甘为人下,到荒州后定居下来,日子稍微好些,但这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多和我一样的人,这个世界灾病饥饿太多了,自从第一次饿肚子我就下定决心,要我眼前再见不到不公再见不到饥饿,我欲变强,只为保护,不能为天下,起码能为眼前人。”
“嗯。”
徐邑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孙清秋呵呵笑着,旋即说道:“救不了天下,那就救眼前人,何其艰难,少年之志果真盖过九天,曾几何时,你我二人也是少年,呵呵呵。”
徐邑眼中充满回忆,“你当时还想为天下救困扶危,所以偷学医术,现在不会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
“人是会变,就像这天,他还是那片天,可天下却变幻未停……”
这天的沙坑村冷清无比,风沙吹过房舍只留下风声,风滚草似乎是村中唯一存在的东西,一抹人影出现在村中,正是孙亦。
看着空无一人的村庄,落寞返回了窟洞,窟洞内,老余躺在草垫上,脸色不是很好,经过上次事件,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孙亦走了进来,注意到那一张苦瓜脸,老余也只能叹气,孙亦本来是个大大咧咧乐观的人,却内疚的变了个性格,即便开导了他,但也变得沉默寡言,这两天孙亦话越来越少,跟变了个人似的,很不适应。
“一张苦瓜脸,又怎么了?”
孙亦看了过来,“没事,就感觉变得冷清了。”
“你难道还在耿耿于怀?”老余坐直了起来,“村民的死如何都怪不得你,何必归咎于自身。”
“村民们因我而死,要不是我那天执意要去黄龙城,就不会遇到白其,白其也不会杀死他们,我有愧。”孙亦默默摇着头。
闻言,老余有些生气,“是呀,都怪你,那又能怎样,人都死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为什么不想想,后悔有什么用?完全就是懦夫行为,难道人死了还能复生?”
孙亦沉默了。
“你要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这天下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听你的帮你的,你难道还没看清吗?与其作茧自缚,那不如报仇,总比让村民们死不瞑目的好。”老余没好气的说道。
“我会报仇的——”孙亦眼神冰冷,但起码眼睛终于有神了,虽然不是希望,但怒火也能促使人们拼命地活下去。
老余叹了口气,“人们总说要朝前看,看前路到底是怎样的,但要我说,人就在看当下,把每一步路踩稳,前路迷茫,如何预料,你还年轻,莫怕前路难,只要脚踩稳,一生何其短,只怕回头满是遗憾…”
“老余,我不想再有遗憾了。”
“那就把步子踩稳,再去走下一步,呵,说得容易,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老余自嘲地笑了笑,旋即收拾好心情站了起来,“臭小子,快滚去训练!”
孙亦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咧嘴一笑,“老余,有你真好…”他转身就出去了,可背影多出了几分成熟,他看着天边被遮住的太阳,伸出手来,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拨云见日,前路漫漫,迷茫万分,他有些动摇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名垂青史的虚荣吗?他想不是,村民的死让他明白了人心的片面,名垂青史又有何用,他到底想要什么,心里只有三个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