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李纨点头笑道:“你有这志气,娘真是高兴。”贾兰也破泣为笑。李纨又道:“只是照我的意思,不如你就歇这半年吧,待过了年再说。”贾兰不解,李纨笑道:“你跟着祝先生,读书的速度本就快了同龄人不知多少,如今与其忙忙地去族学另听一回,不如沉下心来,好好揣摩一下已经学到的东西,这是一。二来,跟读书相比,你的炼体却差了许多,难得有这个功夫,不如花半年时间将炼体好好打个基础,之后你再去学里,寒来暑往的,我也放心些。你说呢?”贾兰原本急着要继续念书,听了李纨这一说,又觉得如此也好。李纨见他松动,又道:“这炼体之事,本只有你我母子二人知晓,老爷也是极疼你的,他见你之前消瘦,又有你爹的例子在前,只怕心里也十分担心。你歇它半年,又能温故而知新,又打好了炼体的基础,又能让老爷安心,岂不是一举数得的。”贾兰与宝玉贾环不同,他对贾政却是亲近多于惧怕,听李纨如此一说,再无不同意的,便都依了李纨所说。如此,贾兰便得了半年歇息,过上了无拘无束放羊的日子,直把宝玉羡慕的不行。
天到酷暑,贾府院里高树上知了声声,实在也没有那么长的粘杆,只能听凭他们。原本一热便不让念书的贾母,这次却出奇的没有叫停姑娘们的课业。只让王夫人在她们姐妹专门念书的小抱厦里多添了冰盆,廊下放上茉莉、素馨、剑兰、朱槿等南花,又支起几架风轮,清风穿堂,馨香满室。几位姑娘便在那抱厦中,跟着贾母特地请来的教习,每日里念书习琴,对弈作画,十分乐业。十日一休时,反倒要嫌房里气闷,便时时到李纨处消夏。只探春倒有一半时间用在抄习经书上,王夫人与贾政都对她的字夸赞有加,她也越发勤奋。黛玉体弱,另几人都喜极那抱厦中的布置,独她不得不添件半臂方能挨住那凉风,倒被惜春好一通取笑。
这日正是六月六,素云几人在院子里折腾着要晒衣裳,李纨在廊下笑她们:“又不是在南边,挨过了梅雨要晒晒的。尤其如今,这都多久没见雨丝了,你们还折腾个什么,可是嫌汗出的不够。”素云道:“奶奶偏有这么些歪理,老底子传下来的,到这日都得翻晒翻晒,那没衣裳可晒的穷书生还晒晒肚子里的书呢。”李纨大笑:“人家晋朝名士,在你嘴里成了穷书生,还说的一套一套的。”素云指挥着小丫头和婆子们搬运东西,不理李纨嘲笑。樱草青葙几人则忙着要晒贾兰的书,偏贾兰还不放心他们,时时要跑去日头底下监察,把闫嬷嬷急的一身汗,生怕他中了暑气。李纨在一边看他上蹿下跳笑嘻嘻地不当回事,常嬷嬷都看不过去了,连连道:“奶奶你倒是叫住哥儿啊,这大日头底下,别给晒晕了。”李纨挥挥手里的扇子,道:“又不是我让他跑出去的,没事,兰儿结实着呢,只可惜如今太白了些,晒晒太阳也好,添些男儿气概。”常嬷嬷只能不住地“啊呀”,却也拿她没法子。李纨看素云还在打转,便道:“得了得了,我看得眼晕,你就消停会儿吧,把库里的都翻出来,这院子哪里晒得下?你还要晒到外头去不成?我与你说,就这么着吧,你若实在舍不得这日头,你们且晒你们的去,放过我的那些衣裳料子吧。”碧月看看外头晾晒了半院子的东西,再看看库里,也觉无力,抱怨道:“奶奶的东西也实在太多了些!都不知道墨雨和蕴秋姐姐那时候怎么晒的!”常嬷嬷笑道:“你当都跟你们这几个呆丫头一样啊。曝晒节不过捡些易裹虫霉坏的晒晒罢了,哪像你们,什么都拿出来晒。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个绸缎庄的晒袍会呢。”妙儿在一边问碧月:“碧月姐姐,什么叫做晒袍会?”碧月道:“南边有大绸缎庄裁缝铺子在六月节这天把自家的东西晒一当街,好显示手艺料子的。”妙儿眼睛晶亮,“那准定好看得很。”碧月努努嘴道:“那能有多少好东西,哪里比得了奶奶这里。”妙儿抬头看看半院子叫不出名堂的衣饰料子,诚心诚意地用力点头。碧月放弃了继续搬晒李纨的衣物,转头对妙儿道:“不如咱们晒晒自己的吧,横竖奶奶东西多,生不生虫都不在意了。”李纨一扇子打在她头上,道:“站你边上还敢编排我!”碧月吐吐舌头,拉着妙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