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关系。黄健华做出的承诺恐怕是不再打扰他。而他和自己突然出现,让吊梢眼紧张黄健华是不是要毁约,因此发出鱼死网破这种宣言。比起死亡,吊梢眼更惧怕那件让他们达成协议的事情曝光。
医院外面是宽阔的平台,用灰砖砌了浅浅的一个坎儿。外围种着大片青松,大雪压枝尚挺且直。
黄健华在里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出来。两个人靠着院墙沉默了一阵。
林兮南先问:“跟我哥有关。”
“嗯。”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握住,痛感袭来,他差点站不住。原来,他还未了解到所有的真相。
“她知道吗?”
“不知道。”
“你想怎么做?”
“你觉得呢?”
“随你。”
林兮南扔下这句话,抬腿往外面走,他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在这里。四个小时的车程,两个人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他回到家的时候,手机震动,林恺之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那年他十岁,林母住院了,林父去陪床。家里只有他和林恺之两个人。半夜,他们家客厅的窗户被打开。林兮南从梦中惊醒,卧室的门虚开,他看见一个人影叼着一支小手电在客厅翻找。他想惊叫,被林恺之捂住了嘴。随后林恺之把他塞进衣柜,嘱咐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来。
……
那晚月光惨淡,空气里弥漫着血绣的味道。林恺之的背上多了一个13厘米的刀疤。
从梦中惊醒,林兮南定了定神看着天花板,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他穿衣服下床,打开电脑开始敲键盘。大约半小时后,屏幕上显示邮件已发送。不到一分钟,对方的回复过来。
——谢谢。
中午十二点他打车到林恺之家。易平华在沙发上看书,林恺之在厨房里忙碌,穿着围裙,拿着锅铲,正宗家庭煮夫的样子。
“你还知道回来?”林恺之语气稍严,似乎压抑着怒气。
“回了一趟家。”林兮南低头。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手机没电了。”
“呼。”林恺之叹了口气。“去洗手,很快吃饭。”
林恺之的厨艺很好,从以前开始就很好。饭桌上,林兮南一直低头吃饭,林恺之偶尔给他夹菜他也不抬头。后来洗碗,两个大男人一人带一个围裙站在料理台前。
“圣诞过完了,我和你嫂子明天去欧洲。”
“嗯。”林兮南认真地给盘子擦干。
“归期不定。”
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淡淡的应一声:“嗯。”
“阿南,以前的你,从来不撒谎的。”林恺之说。
汹涌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他抱住林恺之,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哥。”
林恺之就任他这么抱着。时而用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第二天机场送别,林恺之说:“如果你认为这样是对的,那就这样做。没有人会批评你的对错。”
————
春节前夕,报纸铺天盖地都是林恺之的新闻。一个正直善良的企业家变成经济犯,巨大的落差满足了人们的反差心态。
报纸上一桩桩一件件的言之凿凿,林兮南不想去看。末尾署名报道的那个记者,几年前曾经来采访过林恺之。那时候他上门求了好久才得到独家采访的机会。而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在他眼里变得一文不值。他口诛笔伐,言辞犀利,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对罪犯的不屑一顾。
人生就是这么神奇。当你是天上的白月光,人们都仰慕追随,吟诗赞叹。可当有一日你变成地上霜,那就是人人都可以践踏的。
作为林恺之的弟弟,他没少被波及。家门口经常被记者堵死,他一开门,就蜂拥而至。
“你对哥哥犯罪的事实有什么看法?”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你对他的犯罪实情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请问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你用着他用这种手段赚来的钱不觉得恶心肮脏吗?”
……
对呀。在世人眼里,罪犯的家人也不是好人。他们必须抬不起头来,必须感到愧疚,一定不能好好生活,走到哪里都要被戳着脊梁骨。
林恺之的案子经历一审二审和终审。林兮南一次都没有去过。他不敢。
林老头那边什么话都没有说,大病了一场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比以前差。林母陪在他身边。
今年春节冷冷清清,家里的亲戚都不怎么走动。十五那天,他出门的时候,林运达问他:“上山吗?”
“嗯。”
“你已经十年没去看过她了。”
“今年想去。”
“她喜欢紫色的桔梗花。”
“我知道。”
他要走,林运达又叫住他。“你哥说他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