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然喘着气跌坐在岸边,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妥。
不多时,皇甫轩的头顶袅袅升起了白气,脸上的潮红渐渐消褪,表情也逐渐平和下来。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地落在方青然的身上。
这是自从她坠崖后,两人是如此清楚地面对面。月余不见,那个貌似柔弱的少女已经渐渐蜕变,眉眼清冷,意气铿锵,隐隐崭露出绝代风华。这一变化让他欢喜却又惶恐,这样的她是如此遥远而陌生,好像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咳咳……”他咳了声。
方青然对上他的目光,猛然想起刚才的暧昧场面,饶是镇定清冷也不免红了红脸。她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甫轩起身上岸,一身衣服湿哒哒地贴住身子,更显得他宽肩窄滕,虽然清瘦却贲张有力,而两条腿更是修长稳健。很随意地,他将衣袍脱下,扔给方青然。简短地道:“拧干。”
方青然的目光溜过他的腿,转身无声地将湿衣服拧干,然后晾晒在树枝上。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近午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有种温馨的美丽。
皇甫轩打破了沉默,道:“今天,谢谢你。”
方青然已经镇定下来,道:“不过是碰巧而已,你……”她迟疑着,没有将后面的话问出口。
皇甫轩明了,苦笑,道:“昨夜有来路不明的人劫杀,我犯了心悸,不小心中了那妖妇的道儿……幸亏遇到你,”不免尴尬。
方青然不语,纵然她没有看到现场也知道昨夜的惨烈。皇甫家终于落到了如此下场,她是始作俑者,应该很是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皇甫轩淡淡地道:“其实,这一路上的凶险本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想不到敌人太过于狠毒,若不是暗卫来得及时,皇甫家或许……”
方青然想起那山坳上那一队轻碎的脚步声,这一回京关系着皇甫家的生死存亡,那么那支隐在山谷里的兵丁便是最强硬的后盾,皇甫岌遇险不惊,运筹千里,确实是一代良才。
皇甫轩没有注意她的情绪,像是长期的压抑突然找到了宣泄的缺口,这个明睿淡泊的少女,他迫切地想要靠近,想要与她共荣辱同进退。他一双深邃的星眸紧盯着方青然,想要将她看透、看清,想要烙在心底,他声音低沉,道:“然儿,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方青然本能地抗拒,“不……”
皇甫轩截住她的话,道:“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应该知道一些事。”
方青然皱眉,张张嘴便闭上了。
皇甫轩视若无睹,他靠在一棵树上眺望着远方,带着疲乏,又有种解脱,慢慢地道:“其实,你怨恨皇甫家困住你四年,我又何尝不是?皇甫家,困了我十八年,却应该是我感恩戴德的十八年!”他轻叹,“我有时候倒是羡慕皇甫尚鸣,皇甫家放弃了他,他总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呼吸新鲜的空气,可以任意而为。”
方青然眉尖跳了下,不知道皇甫尚鸣听到他的话是该笑还是该哭。她突然想起皇甫尚鸣的话,“……除了皇甫轲是皇甫夫人的骨肉,谁都不是……”
皇甫轩道:“十八年了,总是我一个人孤单地承受着所有,我想,我应该找一个人和我说一说,或者共同承担这些。故事,太长,秘密也很长。——我并不是皇甫将军的儿子,我真实的姓氏是楚,楚轩。”
楚?应该是国姓。
楚轩神色凝重,道:“我的母亲是皇甫岌的妹妹皇甫岺,当年宠冠后宫的皇甫贵妃,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据说她是个美丽骄傲的女人,备受皇上宠爱,册封贵妃,皇甫家也一跃为当朝最为权重的外戚。古人言,久盛必衰,皇甫家也不能免俗。因为位高权重,引起太多人的嫉恨。那年,北萧来犯,皇甫将军父子三人同时出征,恰好正值母妃怀孕。后宫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母妃虽然有些手段,终究敌不过太多的算计,好不容易熬到临产,却血崩而死,据说是一尸两命……”说到这,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眸色幽暗,“谁有不会想到,皇甫老将军早已安排了退路,他买通宫人,谎报皇子已死,偷偷带出了宫,交给了驻边的将军夫人。接着,皇甫家发生了倾天变故,皇甫老将军在一场战役中战死,次子也受了重伤,唯有皇甫岌安然返回。这一战,北萧国也是元气大伤,两国协议停战。回朝不久,皇上借机安抚,收了皇甫家的兵权,将皇甫岌并家小闲置并州,不再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