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紫绣莲花纹的袍角在眼底一闪,跨过门槛往里头去了。
皇帝是入了夜才过来的,长公主就在冬暖阁里同皇后说话,一直等到他过来,待他回来,皇后就自发把位置让出来,避到外头去了。
他在炕桌另一边坐下,好一会子没说话,长公主一瞧他,到底先开了口,“我带她去昭通。”
昭通是驸马丧生的地方,尸首都未曾寻到,他死以后,长公主隐藏身份过去呆了整整一年,修道观,建善堂,开医馆,以驸马的名义广善布施,直至太后传召方才回来。
乌峰山她出资所捐的道观现在仍然有名,容纳了昭通一带几乎所有无家可归的妇孺,民间虽不知那背后的人是谁,却业已是一大美谈。她想要过去的心久已有之,不过太后一直绊着,年初才议定了太皇太后圣寿之后容她去一年半载。
将李明微带去乌峰山,远远的离开京城,当真是再遂太后的心意不过。
他扫她一眼,只道了两个字:“不行。”
长公主一下就站了起来,怒意压了再压,“你想怎样?继续留着她?我不说额涅,只问你自己,你能容得下她?”
皇后说时她才知她有过孩子,也才醒悟过来他因何不许她入宫,不单单是因为她帮着襄王在圆明园算计了一遭,究其根本,恐怕就是因为那个孩子。
她再清楚不过孩子绝不会是他的,他瞒着所有人默认下来,心里却未必真正那样大方,一面气一面丢不下,因不许她知晓,不许她多言,但凭心意的去处置李明微。
可他不容她,他若不容她,今日岂还会有李明微,她到底好在哪里,要他魔魇,要她也向着,他冷冷发笑,“你倒是一意为她好的。”
一句话,但道出了心底的痛恨,愈发叫长公主确定,他留着她,未必只是为留着她。她微微吸了口气,复坐下去,平心静气的道:“她在我府里呆了有几人,她是什么人,我看得清楚,我总信她不是平白无故的。你若是因厌恨她而留着她,珩哥儿,本就是你强求,她亦只求出家,你就丢了手吧。倘若你心里还想着她,额涅现在亦卧病在床,你当真还要再固执下去么?”
“无论如何,”她顿了顿,“叫她随我去乌峰山,于你于她,都是好的。”
她轻轻叹气,“我同额涅商量过,她此时的性情,真正不合呆在后宫,以三年为期,叫她过去,倘若你到时真的还想着她,我带她回来。珩哥儿,你要是真喜欢她,也可抵得三年。”
也可抵得三年。
三年,又叫长公主来办,真是再折中不过的一个好法子。
倘若是别人,少不得叫他怀疑三年里头太后会有什么动作,可既是他这位一意照看李明微的皇姊,那么就令当别论了。
他们存的是三年以后他必然心淡的心思,他心里好笑,不单单是太后能给出的最好的让步,约莫也能解了他暂时的一番心结。
暂且放开她,或也是好的。
晃眼一瞬间,到时情淡情浓,且再别说。
他站起身,负手往床边走,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淡淡道:“长姊先回吧,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表面还未曾妥协,心里却已妥协了大半。
长公主一抿唇,行礼退下去,他站了一会儿,却令人传粘杆处侍卫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