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偏偏在那日纵容玉儿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结果弄出了一个赝品葫芦坠子。
怪他自作自受,在玉儿将哥哥认作自己的时候,因为害怕与侥幸而没有解释。
怪他得寸进尺,即想保留在玉儿心中潇洒俊美的形象,又贪婪的想成为玉儿心中的唯一。
怪他不自量力,竟真的想用自己丑陋鬼魅的样子来赢得玉儿的芳心。
他在杉树上辗转反侧、心如刀绞。指甲陷进粗糙的树皮中,尖细的木屑刺进指甲里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但比不上他被嫉妒与自卑啃咬的心脏。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周围,风停下,树叶停止互相摩擦的沙沙声。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企图寻找不断流逝的香气。
不会有了,玉儿留下的香气再也不会有了。
也只有花灯节这样人多热闹的节日,他才敢走出枫叶林踏入人群。他才敢鬼鬼祟祟的走到玉儿身后,窥视着她甜美的面容,嗅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偷偷摸摸的握着她的手。
祈求这一刻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他还没有准备好离开玉儿的心里,他还没有记下更多玉儿此刻的音容笑貌。
他是玉儿的音乐师傅又怎样,这样难看诡异的面容他怎么敢让玉儿看见。他让玉儿在枫叶林之外的地方不要提起他,他怕别人察觉到蛛丝马迹后分开两人。他更怕玉儿听到些有关他的闲言碎语,然后……厌恶他,逃离他的身边。
他知道呀。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的生理缺陷,他知道自己性格古怪阴暗不讨人喜欢。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东西。
怪物,异类,妖怪,他们的眼神告诉他。
即使再怎么掩饰,不经意间的细微本能的动作还是会表露出真正的想法。他们讨厌他、害怕他、嘲笑他。
他们像自己的天敌时时刻刻准备杀死自己。
他是怪物,在清澈的黑水溪、动物纯黑的眼瞳、父母白陵无奈的眼睛里。他能看到他们眼里反射出的怪物模样,殷红如血的纹路如无数蜈蚣趴在脸上纠缠着扭曲着,这就是他的脸。
他与白陵明明是双生子不对吗?
为什么只有他是这幅诡异的样子?
幼年的他总是歇斯底里的叫喊,每分每秒好像要撕裂喉咙叫哑声带般大喊大叫。疯狂的又砸又砍,宛若一个疯子般肆意破坏着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八岁那样,他突然就看懂了父母在他发泄时的眼神。
他们在迁就他。
他们表现的好像很爱他、包容他的一切、怜惜他此时的遭遇。但是……他们的语气、神态、动作、表情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怪异可怜的怪物,他是个该胎死腹中的怪物!
在这样的目光下,他的癫狂瞬间消失。他害怕了,他不得不逃离这种含着怜悯讥讽眼神的房间。
他跑到黑水溪,隐约听到模糊的歌声。
是女孩的歌,稚嫩的、没有章法、有时还会忘词。但其中欢快喜悦的心情却意外的感染到他,他喜欢这种方式,看不到彼此,但能从对方的歌声中感受到她想要传达的情感。
不必担心对方看到自己的脸,不用害怕看到对方嫌恶的眼神。
他入了迷,不小心掉入黑水溪中。
被救上来后,他安静了下来,至少在父母眼中是这样的。他将自己外露的感情压在心里,借由歌谣唱出自己的心情。他在枫叶林唱,唱给麋鹿松鼠听,唱给枫树杉树听。
十一岁,哭泣的女孩惊慌失措的跑到杉树下。她应该是迷路了,还有着婴儿肥的两颊滴着泪水,眼圈红红的,就连小巧的鼻子也红红的。
他听出这个女孩的声音,借着黑夜的掩藏,磕磕绊绊的与她交谈。压抑着喜悦的心情,一点一点的侵入女孩的生活。
他——令人咒骂的怪物,师傅——精通音律的面具男人,玉儿——认真好学的学生。
他万分艰难的维持着这份平衡,怀揣着易碎的心愿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与玉儿平淡如水的师徒关系。
可这份平静被白陵给亲手打破了。
他喜欢上玉儿并在花灯节向她表白。
私奔?
他冷笑着丢掉匕首,大步离开。
为什么要逃走,这里是他的枫叶林,是他的领地,是他的王国。要逃走的该是那些胆敢窥视别人所有物的杂碎。
还有哥哥……他也打起了玉儿的主意。
“白陵,你为什么要表白,”他用玉儿的消息引来白陵,就在枫叶林与她约定的地方袭击他。按住他的手脚,在他清俊温雅的脸庞比划着匕首,“我?如你所见喽,还能干什么。”
“乖乖的别动,这张脸你戴了二十年也该换我戴一下了。”
他用这幅模样解决后患,除掉玉儿心中对白陵的喜欢。在事情差不多解决完的时候,喂给玉儿忘忧蛊,这种蛊让服用的人看着就像死人,三个月后醒来宛若新生。
族长的第四个夫人必须死,蓝玉儿必须消失在族人的眼中。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枕无忧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