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这样含蓄的,应该更……更大胆些的。
“师……师傅,在黑水溪,就在今天花灯节,我……我在黑水溪与你说的话,”蓝玉儿舔着干涩的下唇,握着匕首的手潮湿黏腻。她闭上眼,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羞怯毅然决然的大声问道,“师傅,你还记得在黑水溪你问我的问题吗?”
“记得又如何,”师傅背对着她,忽然收起抛在上空的葫芦挂坠,猛灌一大口棕色酒囊里的烈酒。
几滴酒液溅在她脸上,蓝玉儿嗅着酒香觉得自己是醉了。不然为何听到师傅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在黑水溪白陵的意思明明就是有喜欢她的意思啊,为什么现在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她?
是碍于族长便想拒绝她吗?
蓝玉儿眯起眼睛,眼里的癫狂一闪而逝。她舔干净脸上的酒液,低下头,指腹摩擦着锋利的刀刃。“师傅在否认吗?否认在黑水溪对我表现出的感情,丢弃自己的愿望就为了族长的命令?”
“那你要我怎么办?”师傅跳下杉树,黑色的短褂在夜色中铮铮作响。他扔掉酒囊,厉声叫道,“你要我怎么办?与神明对抗,与族长对抗,与他……与你对抗?”
“为什么把我算在里面,”蓝玉儿握着匕首的右手背在身后,走进师傅揪紧他胸口的衣服,脸颊蹭着他胸前绣着的五彩莲纹,“师傅,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在黑水溪边揉着我酸痛的鼻梁,神情忐忑不安的问我是否答应他的请求。
我现在回答,答应,我答应。我愿意等他,等他三十五岁没了大祭司的责任来娶我。”
“师傅,我愿意逃到森山野林中,”蓝玉儿抱紧他,眼神惶恐急切的在他戴着面具的脸上寻找着答案,“师傅,回答我啊。答应我或者……或者死。”她放在师傅背后的手握紧匕首,刀尖对准他的后心可耻的颤抖着。
她下不了手。
“明晚子时到枫叶林来,我们一起逃,”师傅推开她,夺走她右手握着的匕首与莲纹银圈,“没有杀人的勇气就不要拿着武器,会自伤,”他冷笑,随手向远处丢掉匕首。拾起酒囊跳上一棵枫树,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蓝玉儿心慌意乱,她的本意是想自己逃走。然后在师傅三十五岁的时候再出来,哪想到师傅竟愿意与她一起逃。
一整天她都跟没睡醒似的神情恍惚,到了晚上,更加坐立不安的四处走动。姐姐看在眼里,她回屋,突然将自己的桃木锦盒放到蓝玉儿桌前,“玉儿,带着这些碎银子。既然大祭司答应了要娶你,我也不会在阻止了。
像玉儿这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女孩,嫁给族长也只会落到自杀的局面。所以,逃吧,与大祭司一起逃。”
“姐姐,你不是不喜欢大祭司吗?”
“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你,”姐姐摸着她的头发,叹息道,“谁知道……他也是喜欢你。”
“姐姐我们一起逃吧,”蓝玉儿握住姐姐的手,神情忧虑,“留在这,族长会找你麻烦的。跟我们一起逃吧,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开始。”
“玉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奔波劳碌的日子,我喜欢的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姐姐淡淡的说,“晚上我会呆在邻居那里,就当不知道你离开。不知者无罪,族长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蓝玉儿张口欲言被姐姐用眼神制止,她收拾好包袱,准时到枫叶林。黑魆魆的森林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蟋蟀不知疲倦的叫着。
她靠在一棵枫树旁,漫无目的的望着周围。厚厚的腐质层地毯有些凌乱像是被人移动过,几片棕黄色的落叶沾着些新鲜的血迹,估计是兔子或松鼠的鲜血。
等到圆月降到枫树后面,师傅没有来。
她坚信白陵回来,指甲扣着树皮。孤零零的站在枫树旁,一直等,一直等。
一直等到橘黄色的火把升起,一直等到愤怒的人民将她绑起来,一直等到跪在族长面前。
一直等到站在族长身边,穿着黑色红边长袍、手握狼头木杖的大祭司白陵。一直等到自己的姐姐被五花大绑丢在大厅。
“成为我的夫人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为何丢弃光荣,私自逃走?”头戴翎毛,眼神威严庄重的族长问道,他捋着夹杂几根银丝的胡须,听到白陵在他耳边说的话后微微点头。
“我喜欢别的男人,无法接受族长,”蓝玉儿眼神迷茫的望着自己的包裹,那里面专门为师傅准备的薄饼,现在被族人践踏弄脏丢到一边。
“族民要遵守的第一条便是服从,服从族长的所有命令,”族长问白陵,“大祭司,私自出逃该如何处罚。”
“按罪当罚七十鞭挞。”
“那好,将蓝月儿拖出去鞭挞四十,蓝玉儿关在水牢里。”
“为什么,族长你要打打我啊,姐姐她没有错,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会逃,”蓝玉儿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上,因双手被缚,她只能趴在地上挣扎着,“大祭司……大祭司你不是能与神明通话吗。那你的神明就该告诉你,逃走的是我,不是蓝月儿,不是她。”
“将两人拖出去,”大祭司站在宝座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蓝玉儿。清俊的面容漠然冷淡,嘴角的笑容却依旧怜悯仁慈。
蓝玉儿的哭喊声就在大祭司淡漠的眼神下戛然而止,她扬起下巴,脸色惨白,眼角红似鲜血,幽深阴郁的目光定定的盯着大祭司,低声呢喃,“骗子,骗子,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