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猜不出来就继续猜,”叶少棠松了口气,得意洋洋的笑道,“臭石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猜得出我是谁,反正时间多的足够我们挥霍,你什么时候猜到都行。”
……没有时间了。
穆岩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她恍惚的想着在梦里到底又做了什么。
寒风凛冽,厉风卷过沙化的土壤,撕扯着身上盖着的厚实柔软的黑鼬披风。三十几匹军中战马不耐的喷气声、马蹄声与清脆的铃铛声在耳畔响起。她闻到浓浓的肉汤味,似乎是蛇肉的味道。
斥候在远处巡逻,三个身穿便服的士兵在周围找些干枯易燃的树枝。一个神情懒散的士兵正在牵着马匹去喂草。搭在高坡后面的铁锅冒着滚滚热气,咕嘟咕嘟的水泡不时掀开上面的盖子。
“洛伯父有说叫我回去是什么事吗?”洛伯父是洛府的家主,等到她与洛小姐成婚也相当于是她的岳父。她系上披风,转头问着旁边一个精瘦沉默的洛家侍卫。她在洛府见过这人,这也是她为什么见到洛伯父的书信后立刻跟着男人回城的原因。
“将军倒是心系洛府,”男人随手拔下一根枯草咬在嘴里,“一听见洛家主暗中求救,就不顾边关十万士兵,飞奔回来。”
穆岩沉默,只觉寒风冷冽,便裹紧披风。洛伯父虽是丞相但没有多少实权又以为自己是成德帝的舅舅,对成德帝多有顶撞。在朝其间,有时更是在满朝文武面前直言训诫。
成德帝看洛伯父的眼神是一日比一日柔和,可就是这反常的神情让穆岩警觉。
蛇肉的味道越来越浓,肉眼可见一团团白气飞上天空。穆岩接过士兵递给她盛满蛇肉的木碗。来报信的男人躺倒在高坡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色,嘴角翘起的枯草一颤一颤的。
“不饿吗,”穆岩吹了下碗里冒出的滚滚热气,小口抿了一点热汤。滚烫的热汤驱走口腔里冰冷的寒气,蛇肉的浓香勾起腹中的馋虫。
“最后的晚餐,该让你们吃个饱,”男人吐掉嘴里的枯草,拔-出身后背着的长剑。“洛家主早已死亡,洛府被烧个干净。有人想你死,我也想荣华富贵。”
穆岩扔掉木碗,银红长-直指男人。背后传来士兵们的呕吐声,所有吃了蛇肉的人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腹部开始绞痛,她捂住肚子,眼前阵阵发黑。
醒来的时候,无数的萤火虫亮着幽绿色的灯笼飞舞在四周。黑魆魆的青草随风轻舞轻轻触碰着脸颊,深沉的夜空缀满点点星辰。银灰色月光下的蝴蝶泉像是一面平静的镜子,反射着夜空与圆月。
清脆的铃铛声与马匹咀嚼青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疾不徐的踏踏声越来越近。穆岩起身,神情漠然的看着骏马背上的尸体。
尸体穿着墨蓝色长袍,腰侧挂着一个银红长-。那是她,她的身体。
她就这样死了?
穆岩茫然的眨着眼睛,感到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恍恍惚惚朦朦胧胧的像是在做梦。一切发现的太快又太慢,快的她来不及阻止自己的死亡,慢的足够她回味自己的一辈子。
她还不知道梦里的那人是谁,她还想找到那人后与他成亲。管他是男是女,她都想要跟他在一起。
可现在……她死了?
……不甘心。
她的一切愿望还未展开就戛然而止,心里对未来的规划全部作废。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找到梦中人,她还没有告诉他。
她喜欢他。
“不甘心吗?”
突然冒出来的清亮女声惊醒穆岩,她呆呆的凝望着飘浮在半空中的少女,心里的死灰重新点燃。
少女穿着淡粉色立领长袍,在对襟衣领的地方用金色丝线绣着一朵朵花瓣。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在月色下划过浅浅的光泽。白玉似的脸庞有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粉色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浅笑。
“不甘心又怎样,我死了,这是不变的事实,”穆岩垂下眼睫,神情冷淡的陈述道。
“又不是没接过死人的愿望,呐,你的愿望是什么?”少女绕着穆岩飞行,及腰长发如丝绸般柔顺黑亮。她指尖轻点着下巴,啧啧称奇。“你的黑气好纯粹,这么纯粹的黑气还能压制住,太奇怪了吧。”
“我的愿望?”穆岩忽略掉听不懂的词语,专心想着愿望。她眉眼蓦然柔和下来,低声说,“我想知道梦中人是谁,想去看他一眼。”
“就这个愿望?”少女点头,踏着平静无波的靛蓝水面,闭上眼睛。
她微微张开嘴唇,清亮的嗓音低声呢喃着奇异的优美旋律,柔和的声调有着古老圣洁的气息。“好了,愿望达成。你会忘掉关于自己死亡的所有事情,当你出现在他人面前时,他们会忘掉关于你死亡的消息默认你还活着,但当你离开他们视线的时候,他们就会恢复原样。
当你找到梦中人的时候,我的能力就会失效。你会重新变成死人,”少女丢给她一把紫色少女绘油纸伞,“这可以让你在白天出现,记得千万不要见到阳光。”
少女如出现一样瞬间消失,穆岩举着紫色油纸伞,神情略微茫然的仰望着穆府匾额。她揉着太阳穴,记起自己是接到成德帝的圣旨回京,洛府也在她回来之前被灭。
穆岩侧身,望了眼远处叶府。暗想: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