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熏香在空中形成光怪陆离的烟雾,再厚的房门在挡不住前厅嘈杂吵闹的欢闹声。
洛卿依讨厌热闹,讨厌人群发出的哈哈大笑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个旁观的过客,不懂他们为何发笑,不被允许参与其中,也无法融入人群。
她撕下一缕棉花塞到耳中,前厅欢声鼎沸的笑闹声变得隐隐约约不会再扰乱她的心神。洛卿依抿了口茶水,看着绝版的棋谱,右手捏起一枚白子准备围住黑子直捣黄龙。
雕花木门被突然打开,就算离的很远,那熟悉的苦涩药味还是飘到她鼻尖。洛卿依心生烦闷,抿紧嘴唇,丢掉白子,将棉花拿下来。
烛光摇曳,身穿绿色绣青藤长裙的侍女端着药碗走进洛卿依,“小姐,该喝药了。”
“秀秀,能先帮我把《茶经》找来吗?”洛卿依倚靠在美人榻上,接过药碗,微笑着拿起矮桌上的核桃酥递给侍女,“大多数婢女都去前厅看热闹了,也只有你还记得后院有个要喝药的小姐。”
“谢小姐,”侍女收起核桃酥,脸色微白,异样的眼神掠过冒热气的药碗,“茶经在左边的博古阁架子上吗?小姐,这边好像没有,要不,小姐先喝药吧。”
洛卿依挑眉,察觉到秀秀今日的不同,她拿起棋谱只当婢女是有了些小心思便也不太在意。
洛卿依小口小口吃着玫瑰酥偷瞄着婢女的举动,只见站在玲琅满目的博古阁下面的婢女不断的舔着下唇,脸上表情变幻不停。最后还是挽起袖口,踮起脚尖,在博古阁上慢慢找着。
洛卿依撩起袖口,用棋谱挡住自己兴味的眼神,饶有兴致的品着玫瑰酥,像看戏似的望着婢女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内院无聊,她身体不好。只能逗逗婢女来解闷。
婢女偷偷的擦拭了冒冷汗的额头,为难的转身,“小姐,你要的茶经实在找不到。”
“无碍,帮我拿些桂花糖蒸栗粉糕,”反正茶经只是她无聊至极的借口,洛卿依磨磨蹭蹭的使唤着婢女拿东拿西就是因为她想拖延喝药的时间。
等到白玉碗里的褐色药汁不再冒出热气,洛卿依才放下栗粉糕装作刚想起的样子端起药碗送到嘴边,眼角余光瞅着婢女的反应。
婢女鹅蛋脸上带着勉强的微笑。果然如她所愿,走上前拿走药碗,“小姐,药凉了,我去给你重新热一下。”
暗红色的雕花木门被婢女关上,空气中残留的苦涩药味经久不散。洛卿依眼里的笑意彻底消失。她苦笑着从美人榻的垫子下面拿出《茶经》,将墨蓝皮子的书丢到矮桌上。
如一湖死水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惊起波澜,她不想在死去也是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最后的日子,好歹……好歹让她去看看外面山清水秀的世界。
但父亲是不会答应的,他宁愿让她乏味至极的多活几天,也不愿她离开这个家开心的死去。
木门被再次打开,婢女身上的绿色纱裙掠过门框。帘幔飞舞,熏香缭绕。绿衣的婢女端着白玉药碗走向洛卿依,她喟叹一声,端起药碗凑到嘴边。
——哐当一声巨响!
木门被人大力撞开,两扇木门撞击墙壁震出点点粉末。
凌乱不堪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一只麦色的大手夺过药碗砸到地上。
玉碗破碎的清脆声瞬间传到耳边,眼前投下一道暗影。
洛卿依稳住心神,脸色苍白的收回刚才端着药碗的手,她疑惑的抬头,不解的凝望着浑身颤抖的和尚临沂。他眼里是深深的迷茫困惑,唇色发白,清秀稚气的脸上是一副后怕的样子。
嗞嗞作响的药汁引起洛卿依的注意,她低头,见四散的白玉碎片中的褐色药汁在地毯上缓慢蔓延,冒出一个个青紫色泡沫,泡沫散发出刺激性的气味噼里啪啦的碎掉又冒出一个个泡沫。
这药里有毒?
可谁需要害她?
婢女见事情败露,目光阴狠,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冲向洛卿依。
临沂神情好像梦游似的,身体却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婢女及腰长发。他右手勾住婢女的脖子,左腿猛地扫向婢女的双腿,只听咔嚓一声,婢女抱着双腿呻-吟着倒地。
临沂大口大口的喘气,从口中喷出的气体化为茫茫的白气。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还有着空茫无措,可右手干脆利落的夺过匕首,刺中婢女胸口的动作却像专业的杀手。
浓郁的血腥味在房内散开,走廊下的五色鹦鹉扑棱着翅膀发出尖细的啼叫。
洛卿依感谢和尚的舍命相救,但也惧怕他的冷酷多变。她躲到圆桌后面,远远的望着临沂问,“小和尚,多谢你的搭救。但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
临沂脚步踉跄的跌倒在地,身上穿着的粗布青衫染上艳红的血液。“贫僧……贫僧杀人了?”
他无措的望向洛卿依,澄澈干净的眼瞳带着恳求,“洛小姐请相信贫僧……贫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要杀洛小姐……贫僧真的不知道,可真的有人要伤害洛小姐,请相信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