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瞧见王妃,倒叫我想起了我家那大闺女,她呀也是初为人妇,只是性子软,也不晓得日子能不能过好了。唉,远嫁的女儿,总是要吃亏的,在外头天高皇帝远,要叫别人欺负了,我们这当爹娘的也护不住。我膝下两个小女儿,是断断不能再叫远嫁了。说来也是为了伯爷的前程,长女千里迢迢到外头去,第一个便宜的却是家里的小娘养的庶出,你是不知道,我不是那容不得别人的,我家那庶子,惯会见风使舵的钻营……”
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久,平日里不得人说话。
昌平伯夫人从长女、庶子、说到妾室、通房、从昌平伯,说到五王爷,从皇后娘娘说到承安王府的老太妃,满京城的官眷闲话,愣是叫她说了个七七八八。
到后头又说谁家的儿媳不贤,谁家的子女不孝,谁家的儿孙在外头包戏子,谁家的喜宴抠搜、谁家的生孩子办的满月酒上不得台面。
要不是天色已晚,薛婆子端了盥洗的热水进来,瞧她那架势,下一步就要跟陆凝凝讲,谁家的儿媳偷人。
“呦,都这个时辰了!你瞧瞧,我跟王妃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辰了。”
陆凝凝不好辩驳,自己自打进门拢共没说十句话。
方氏却好似说痛快了,拍手而笑,只道:“王妃快歇息吧,这雨没准要下到后半夜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陆凝凝被灌了一肚子八卦,含笑送方氏出去。
刚才方氏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言说各家的八卦私隐,一个接着一个,一串连着一串,你家挂着他家,他家挂着我家,层层叠叠,却不经意间铺开了这京城许多人家的关系网。
陆凝凝洗了脚,躺在客栈有些偏硬的床上,打着哈欠,明明身体困顿,精神却愈发明晰起来。
不知怎的,在那方氏扯着老婆舌头的闲谈八卦里,陆凝凝竟头一回找到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
好像头一遭觉得,那些闲话八卦,真正跟她有关,真正围绕在她的生活里鲜活地延展发生,而不是虚幻的,像摸不着的一场梦。
今日劳累,很快便撑不住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一根细长的管子捅破窗户纸,吹出一缕似有若无的青烟来,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顺着呼吸,直往人鼻息里灌。
临街的窗子,被一把钢刀从外头轻轻撬开。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男人,带着一身湿气,轻手轻脚地从窗户口摸了进来。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暗沉沉的,什么东西都不明晰,只见床上躺着个人,已经睡得极香甜。
黑衣人暗暗一声狞笑,心道:这买卖不亏!重金银两,还有小娘子睡,可比杀人越货的买卖值!
他收起手上的佩刀,在黑暗里,三步并作两步,向床上摸去。
外头小次间里,瑞雪和薛婆子已然睡得酣熟了,便是天上打雷也叫不醒。
外头雨下得更大了,雷电交加,没个消停,这大雨这么下上一整夜,只恐明日路面上,要挽起裤脚淌水而行了。
轰隆隆的雷雨声,把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便是谁在这夜雨里呼救,也没人能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