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房间奉送给狗男女,除非是过命的兄弟。
那就只有bill。
可是不可能是bill啊,bill不好女色,他是那些八卦杂志都戏称的禁欲系,还有不少狗仔挖掘他的私生活,试图证实他是个gay。可偏偏bill唯一的好兄弟大猫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除此以外在台面上也没有和谁来往过密。
总之,如果要是有人告诉樊小余,bill就是约了liliai的男人,而且还不带回只有几步远的自己家,偏要在大猫的主卧里玩这套,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不过樊小余没有更多时间的去揭开这种逻辑矛盾,她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低低沉沉的,温热的气息洒下来,正滑过她发旋处的几根头发。
随即就听到时夜声音不高不低的说:“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樊小余:“……”
反了他了?
这是樊小余的第一个念头。
一个被她包养的男人,平时都礼貌疏远,这两天怎么回事,哪根筋儿打错了,还是见鬼了,不就是发生个命案么,竟然蹬鼻子上脸?
樊小余缓慢地抬起头,皱着眉头,同时错开一点距离,并以警告的眼神扫过去。
可这看在时夜眼中,就解读成了一个有些气恼,眼神有些纠结,性格有些拧巴的姑娘,因不适应被人夸奖而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所以就将表情管理成了这个样子……
时夜扯了下嘴角,表示并不介意,随即垂下眸子望向“liliai”旁边的第二个问号,说道:“这第二个疑点,很有意思。我猜,liliai和方彤是认识的。”
樊小余一怔:“什么?”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迅速闪过许多疑问,而且彼此之间都互有牵扯,只是不能练成一整条线。
就听时夜说道:“佣人从liliai的卧室里找到一个笔记本,上面多次出现过一个女人的英文名——‘fay’。但是没有提到这个女人的姓氏。而且日记里透露,两人曾是同学,感情不错,不过喜好迥异,但两人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都是不同类型的人。”
樊小余翻出写有方彤资料的那张纸,果然见到一个短发纤细的女人,长相偏中性,眉宇之间像是有什么烦心事,拧在一起。
而liliai恰好是性感的类型。
时夜继续道:“liliai得到了专门为大猫做party策划的工作,酬劳颇丰,自然也将在这条富人街区接触到的人和事和这个fay分享。而且日记里还提到,fay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欠了债,债主三天两头上门,liliai便想到一个能让fay有机会一夜暴富还清债务的办法。”
樊小余:“你是说找个有钱男人拿过夜费?”
时夜:“显然,这是最有效也最快的办法。如果这个fay就是方彤,那么她一定想不到在她混进party寻找猎物的同时,她的朋友liliai也在钓金龟。按照正常逻辑,liliai这晚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帮助方彤,而不是先顾着自己享乐,可她连这么重要的事也要放到一边,只有一个可能……”
话说到一半,时夜故意停下来。
樊小余很快接道:“让liliai临时改变主意的金龟是个意外收获,可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所以她不顾一切。”
时夜勾唇笑了:“当然,不管这对好朋友哪一个人得手,方彤的债务危机都会得到解决。”
樊小余点了下头,隔了一秒,又歪了下头,突然说:“时夜。”
时夜挑眉:“嗯?”
樊小余一下子就变了脸:“你分析就分析,能不卖关子么,真的很讨厌。”
时夜:“……”
樊小余的语气不轻不重的,也没有夹杂一丝的埋怨和不悦,神情也很平静,不像是在生气,而且那淡淡的指责,听上去也像是温柔劈下来的软刀子,可以理解为是提醒,也可以当做是娇嗔。
可时夜却不敢将娇嗔和樊小余画上等号,除非天塌下来砸坏她的头。
时夜叹了口气,挪开目光,静了片刻才将话题拉回正轨:“好了,现在liliai的两个疑点都说完了。”
时夜边说边在“方彤”和“liliai”之间也画上直线,标注箭头,并在箭头线的上端写下“好友”二字。
樊小余伸出食指敲了敲那两个字,说:“方彤是不是日记本里的fay还有待考证。”
时夜道:“party当晚的宴请名单,是按照大猫的交友圈划定的,这个方彤和大猫此前从无交集,既没和他有过风月事,也不是大猫朋友认识的人。而且以方彤的生活环境,也不像是大猫会请来的客人,更不符合大猫的审美标准,除非是做这份名单的人故意加上去。”
樊小余:“ok,我就当你分析的全对,那么结论呢?”
话音落地,就见时夜面无表情的静了两秒,随即望向她,唇角几不可见的扬起一个弧度:“暂时还没有。”
***
这回,樊小余的眉头是真的打了死结。
合着听他废话半个小时,就得到这么个结果?丫是拿她开涮贱招儿呢,还是闲的没事解闷呢?
可是与此同时,樊小余又不得不承认,时夜的分析头头是道,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而且形成了一道逻辑链墙,很难推翻其中任何一点,这些点面彼此之间环环相扣,彼此互为起承转合,再加上有这些资料和那枚戒指佐证,几乎就是事实的全部。
但樊小余又觉得,时夜有所隐瞒,尤其是他那故意卖关子的神情,像是刻意藏着什么,在刚才她问出“结论”时,他分明停顿了一下,神情也有一瞬间的迟疑……
怎么,是出于什么样的顾虑才没有将结论告诉她?
那结论很烫手吗,还是他觉得需要进一步证实,拿出更有力的铁证?
思及此,樊小余道:“既然如此,待会儿一起去方彤家。”
时夜仿佛很诧异:“你确定?”
樊小余眯了眯眼:“你不就是等着我这句呢么?”
或者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夜肯定心里有数,只是差了一步。
那好,她就把这步给他补齐。
***
樊小余撂下话就转身上楼,时夜耸了耸肩,将摊在桌上的资料收拾好,收进牛皮纸袋里。
正如樊小余所想,时夜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或者说是经过这番逻辑推演得出的结果。就像是套用公式解题一样,所有人物就相当于解题所需的条件,公式就是逻辑,那么只要完成这道题自然就能得出一个答案。
方彤和liliai是好友。
方彤有债务危机,liliai在城中富豪大猫的别墅里担任party策划师,借此将好友带进别墅。
但liliai却在关键时刻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还死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这个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凶手,因现场没有找到男人的尸体。
方彤找不到liliai,只能自己想办法,却误打误撞的闯入大猫的主卧。
方彤因此目击到liliai被凶手割喉的一幕,仓皇逃跑时留下了一枚戒指。
凶手擅长使用手术刀,身材瘦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且手臂有力,是常年做解剖或者外科手术的男人,也有可能是法医。
凶手会和liliai相约,必然大富大贵,而且是一个大猫即使将他捉奸在床也不会生气的男人,和大猫之间的友情必然深厚……
方彤离开别墅时,撞到两位宾客,被监控录像拍到。
监控录像副本丢失。
警方经过初步调查,按理说应该将party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找来盘问,可前一天在警局却不见方彤,这说明警方暂时还没有联系到她,那么方彤是已经被灭口,是因为害怕而故意消失,还是因为会在警局见到凶手,或是被在门口撞到的宾客认出来?
更有甚者,凶手是否也见到了方彤,所以方彤避之唯恐不及?
那么,这个凶手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不过,该怎么让樊小余相信呢?
恐怕只能走一趟方彤家,亲口听到方彤的证词。
***
几分钟后,樊小余和时夜一路驱车赶往资料上方彤家的地址,车程不远,但车内很是沉静。
大约是经过方才一番辩论,时夜累了,索性眯着眼就瘫在椅子里,享受片刻晨光的温情。
樊小余则透过后视镜扫了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眼,也没有说话的*,一边开着车一边在脑海中挑这些证据的刺。
每当樊小余想到关键处,一个人的名字就会像是即将破土的春笋,耐不住性子的要浮出来,但每一次都被樊小余压了回去,并将关键处绕开。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从心底生出极其不好的预感,而且直觉告诉她这种预感一定会应验。
于是她脚下油门一踩,将车子加速,车子跋扈的闯入方彤所在的贫民区,轮胎嚣张的碾压地面,然而这条街道年久失修,尘土飞扬,路面坑洼不平,还有许多小石子,因此整个车子就像是要借力飞起来一样。
飞驶不到两分钟,樊小余豁然踩下刹车。
时夜一个不防,身体立刻前倾,要不是有安全带,非得被她甩出去。
他看了一眼樊小余,正要说什么,目光却略过她的侧脸,看到窗户对面的门牌号。
方彤家到了。
***
两人下了车,时夜甩了甩一双大长腿,又揉了揉太阳穴,绕过车头刚踏上人行道,脚下就不禁一顿,静了一秒缓缓回身。
就见距离樊小余的车子几米之外,还停了一辆熟悉的高级轿车,只不过用色低调,又被树荫盖着,所以乍一经过容易遗漏。
时夜目光一定,望住车牌号。
看来,有人先一步到了。
与此同时,樊小余的手机发出短促清脆的提示音,有新的邮件进来。
樊小余站在街边,低头刷开手机,思绪还没有从刚才的猜想中□□,乍一看到邮件内容就愣住,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
樊小余眨了眨眼,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时夜走上前,轻声喊了她的名字:“小余。”
樊小余一怔,遂皱着眉将手机屏幕按掉,收进兜里,随即面无表情的踏上那几个矮阶。
谁知,有一股力道却从后方微微扯住她的手臂。
樊小余脚下顿住,侧首挑眉,脸色比方才白了些,被头顶上照下来的暖阳打在白皙的皮肤上,几近透明。
可时夜却看的真真儿的,那一瞬间,自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慌乱。
事实上方才在家里,时夜就已经在樊小余眼中捕捉到类似的情绪,只不过很轻很淡,那些情绪上还披着一层纱,没有被最后撩开。
而现在,是已经晾在青天白日之下了。
那么,是什么邮件在此时此刻让她情绪加重呢,而且进一步证实她不愿相信的事,和不愿意确认的那个人?
——方彤。
这个人名毫无悬念的闯入时夜的脑海,只可能是她。
方彤有债务危机。
方彤目击了案发经过。
方彤避开警察,因为就算做一个良好市民也不能将自己解救出水深火热。
因此,方彤病急乱投医,走了一着险棋。
是方彤,给樊小余发了告密邮件,因为无论是那个凶手,还是樊小余,都不缺钱,也不怕花钱掩盖真相。
只不过一个是出于自保,一个是出于朋友情谊。
没有丝毫犹豫,时夜百分之百笃定,樊小余绝对会花钱买走证据,保下凶手。
但恐怕……
时夜眉头紧皱,不好的预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再也没有来时的那种闲适。
“小余,待会儿如果见到让你震惊的事,要尽量镇定,随机应变。”
监控录像副本丢失。
这里停着那个人的车,说明人还没有离开这栋房子。
最坏的结果,如果方彤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他们就这么闯进去,只会触发两种结果,一,成为共犯,毁尸灭迹,二,同样被灭口。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方彤没有死,而且已经和凶手达成了金钱交易。
可偏偏,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凶手的手法干净利落,手法纯属,必然作案多年,是个老手,这说明他善于掩饰,擅长演戏,可以骗过身边所有人,更熟悉警方追踪的线索链,才能做到每一次都逃出法网,甚至从没有被怀疑过。
那么,这样一个凶手,他既然有这样冷静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又出于主动而非冲动的杀了这么多的人,他还有什么不杀方彤的理由么。
多杀一个方彤,永远堵住目击者的嘴,难道不是最上算的买卖么?
除非奇迹出现,凶手突然被雷劈了醒悟了,决定重新做人?
呵,绝不可能。
因此,方彤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
屋外,时夜的话刚刚落下。
屋内,bill的身影已经来到门口,耳朵不用贴在门缝上,也能听到只隔了一道门板两人的说话声。
时夜声音虽然不高,却像是针扎在bill心口。
他迅速回身,脚步极轻的越过脚下的障碍物,拎起装着方彤尸体的旅行袋,另一手用力揪住阿坤。
阿坤却一动不动,恶狠狠地目光瞪着bill,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很轻的话:“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你说知道凶手是谁的可能性有多大?”
十有□□。
可bill却说:“不管有多大,现在先离开这里。”
阿坤一下子甩开bill的钳制:“都知道了,当然是要一起干掉!”
bill:“你疯了!樊小余是我的朋友!”
阿坤阴测测的笑了:“是你朋友,又不是我的。”
bill又一次抓住阿坤:“我不管你杀多少人,总之樊小余不能碰。还有,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留下来,但我一定会站在她那边对付你!”
阿坤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你才疯了!”
bill静了一秒,将阿坤曾说过的话扔了回来:“你可以试试,我数到三。”
阿坤:“……”
bill:“一。”
阿坤:“……”
bill:“二。”
可这一次,bill也没有数到三,阿坤就挫败的叹了口气,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随即脚下一转,向后窗的方向走去。
bill终于松了口气,见阿坤拿着笔记本,又看了一眼四周,大概确定没有其它证据留下,就算也来不及销毁了。
最后,bill又看了一眼持续转动的洗衣机,跟上阿坤。
阿坤已经打开后窗,箭步登上台子,身体已经跳出,正回过身,要接过一百多斤的旅行袋。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头却响起了门铃声。
bill用力将旅行袋传给阿坤,但袋子太鼓太长,很费力才能穿过狭小的后窗。
***
门外,门铃响了一会儿,停了。
樊小余放下手,竖起耳朵听了下,只听到门里有什么东西发出的“轰隆”声,像是那种廉价笨重的马达发出来的噪音。
于是,樊小余又转而拨打方彤的手机。
不到三秒,门内就传出彩铃声。
与此同时,bill和阿坤也不约而同的愣住,那手机铃声就从旅行袋中发出。
阿坤很快说:“快点,别磨蹭!”
说话间,旅行袋已经离开了后窗,bill跳上台子,半个身体伸了出去。
手机铃声也灭了。
另一头,樊小余见方彤迟迟不接电话,敏锐的直觉和不愿相信的事实真相又一次尖锐的窜了出来,加上时夜刚才的提醒,一再加重她心里的焦躁。
——bill是个用刀好手,手术刀在他手里不仅能救人,也能瞬间取人性命。
不知何故,这个认识突然跳到樊小余的脑海中,很奇怪,也很突兀,bill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吗,原来曾做过法医,后来转做急诊室……
为什么她会将杀人和bill挂上钩,为什么她对他杀人的刀法这么笃定?
樊小余有一瞬间的怔忪,就像是之前出现的几次思维错乱一样,可比这个更让她吃惊的是,下一秒她就抬起了腿。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电影被按下了慢动作播放,每一帧画面都分外清晰。
大脑还没有给身体下达命令,樊小余就看到自己抬起腿,膝盖曲起,遂用力踹出去,脚上的靴子正中那扇破烂不堪的门板。
“咚”的一声,门板应声倒地,发出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