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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句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修士也是人!
周宝珠虽没对江铃真正动刀剑,可眼下这一巴掌,真比刀剑辛辣出十倍、百倍!
冷眼看着江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周宝珠直接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趁着我受伤,趁着有那崖山的贱人给你撑腰,踩在我头上,还敢不听我的话?!”
“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铃试图解释。
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任谁都不会以为见愁对她们怀有善意。
若是三个人全折在了崖山,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当时我们根本无路可选,要想脱身,只能向崖山低头啊。若是他们一怒之下,要与我剪烛派算账,又该如何是好?以崖山之强,我们根本……”
“闭嘴!”
周宝珠咬着牙,走上前来,掐住她削尖而白皙的下巴,笑得刻毒。
“崖山?你以为崖山算什么?你知道什么?!”
“周师姐……”
江铃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蒙。
她朝旁边那一名女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没想到,对方竟然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地看着眼下的周宝珠。
周宝珠身上有伤,半路上恢复了一点力气,若是江铃此刻反抗,周宝珠必定不是对手。
可她不敢。
在剪烛派,周宝珠的地位,仅次于许蓝儿,天知道若是得罪了她,回去之后会有什么日子?
江铃颤抖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拔剑台下,实在是迫不得已,周师姐,我……”
“你?”
周宝珠轻蔑地笑出了声,尖尖的指甲掐进肉里,在江铃的下颌处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血痕,她却看得快意,尤不知收敛。
“你在门中算什么东西?今次带你来,不过是看你够听话,没想到你竟然敢擅做主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师尊的心腹,从来都是我与许师姐!什么也不知道,就敢站出来丢我剪烛派的脸,你江铃有本事。”
这一番话,着实让江铃心里发冷。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聂师姐受伤之事,原本许师姐便是罪魁祸首,师尊一力庇佑于她,势必惹怒无妄斋。如今聂师姐又与见愁前辈交好,难保他日崖山不为无妄斋撑腰。师姐,你何必为了许师姐而陷自己于险地?本就是我们错了!”
“啪!”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
周宝珠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意。
眼瞧着江铃有些站立不稳,她倒是渐渐清醒了。
“今日你这般以为,不过因为崖山依旧是中域绝巅,有成千上万年的底蕴在,可若是那一日崖山没了,不在了,倒了!你还这样以为吗?十九洲自古以实力为尊,若我剪烛派亦有此刻崖山的地位和声望,谁敢说我们错!”
眼底的光芒,疯狂而冷静。
周宝珠低头一看,江铃已经愣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着急了。
轻轻咳嗽了一声,周宝珠站在高台之上,目光穿过长长的索道,落在了高高的崖山上。
千修冢静静地躺在宽阔的河滩上,偶尔被上涨的河水淹没到边角。
这一趟,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崖山见愁?
呵。
周宝珠回转过身来,也没看江铃一眼:“等回去,自有师尊好好收拾你。我们走!”
江铃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明白,许蓝儿师姐到底哪里来的胆气,竟然敢招惹于崖山修士在一起的聂小晚,更不知道师尊为什么偏偏要派性情刁钻刻毒的周宝珠师姐来崖山致歉,甚至……
她还不明白,周宝珠的底气,从何而来。
方才那一名女修,有些不忍地看了江铃一眼,却终于还是连忙跟上了周宝珠的脚步。
十九洲大地,青山苍苍,白云浮动。
高台下,是亘古流淌的九头江。
长长的索道上,一道身影,在剪烛派三人离去之后,渐渐显露出来。
一身的深灰色长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身前,长风吹动,却吹不动他思绪。
曲正风站在这里有一时了。
受见愁所托,因担心剪烛派弟子江铃在离开崖山之后出事,他跟了出来,准备看看情况。
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看见这样的一幕,听见这许多奇怪的话语。
看周宝珠这架势,江铃的安危,倒一时无虞。
只是待回了剪烛派,可就难料。
只是那已经不是曲正风能干涉的了。
他思索片刻,眼底有几分不解,默立许久,才从远处收回目光。
此刻,他正站在崖山索道的正中,脚下大江奔流,日夜不息。
浮光碎金,洒在粼粼的江面上。
曲正风回首而望,便瞧见了对岸河滩上的千座坟冢,衰草依旧连片而去,他缓缓地从索道上走过,步履间,仿佛有种奇异的沉重。
在即将走到索道尽头的时候,曲正风的脚步,忽然顿住。
抬头一看,崖山道前,站着一身白衣的沈咎。
“你怎么来了?”
曲正风发问。
沈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走上前三步,道:“没什么,只是在自己屋里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思考了一下,还是来找二师兄你谈谈心。”
曲正风没说话。
沈咎直接伸出手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一只白玉碗,莹润,通透,阳光这么一照,光泽细腻。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我沈咎自负聪明一世,最终差点被二师兄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厉害,厉害。差一点,我就要去找见愁师姐要天火盏了,却没想,天火盏根本就没离开过我的屋子。”
曲正风终于一笑。
“总算是发现了?”
“好像是迟了一点。”
沈咎嫌弃地看了看手里的小碗,直接朝袖子里一塞,就不见了,他走上前来,搂住曲正风的肩膀,拍了拍,笑得奸诈:“不过啊,要我说,二师兄你这人就是不坦诚!想要找我打架就直说嘛?我知道你一直不是咱们拔剑一派的,但是……偶尔坏坏原则,拔拔剑,不也挺开心的吗?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引我主动跟你拔剑呢?”
“……”
曲正风一时没有说话,只伸出手去,将沈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扔开。
他眉长眼狭,风度怡然。
“我不是故意引你拔剑,不过是厌恶你。”
沈咎一愣,看了看自己被拨开的手掌,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曲正风。
曲正风脸上淡淡的,说出来的话,是真还是假,半点也分辨不出。
“二师兄,你……”
沈咎想要说什么。
曲正风眼皮一搭,便直接朝前面走去,竟半点也没搭理沈咎。
这一刻,沈咎终于怒了。
他站在原地,豁然回头看向曲正风的背影。
“你给我站住!”
曲正风脚步一顿,却没站住,便继续往前走了。
沈咎咬牙,一时之间有些邪火上来。
这一位二师兄,原本是他们的大师兄,从来深藏不露,被一群人说是心里蔫坏。
可沈咎觉得,他做事周到,心思细密,往往能想到旁人所不能想也想不到的地方,是众师兄弟之中难得沉稳的一个人。
同时,曲正风也是扶道山人收得最早的一个徒弟。
沈咎不过成为扶道山人的徒弟三百五十余年,这当中还有三百年是扶道山人不在的时候。
可听三师兄寇谦之说,曲正风是扶道山人六百八十多年的徒弟。
他不是众师兄弟中天赋最卓绝者,却是如今修为最高的一个,甚至即将比肩于扶道山人。
沈咎只觉得他周全归周全,可平日里开玩笑都只是淡淡一提,不与其余人一样。却万万没想到……
他好心好意,竟然换来曲正风如此歹毒的一句“厌恶”!
曲正风卡在元婴大圆满这个坎儿上,已经许久了。
从元婴到出窍,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沈咎只以为他需要战斗来找点进阶的感觉。
看来……
是他想错了。
眼瞧着曲正风的背影越去越远,沈咎心绪翻腾也就越厉害。
他忍无可忍,终于大喊了一声:“厌恶我也就算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连大师姐也不喜欢!”
喊完了,沈咎自己就愣住了。
前面一直如常走动的曲正风,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回过头,看了站在原地的沈咎一眼,唇边挂上一抹淡笑,声音凉凉:“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
说罢,再不理会,脚下一道暗蓝色光芒腾起,整个人便已御剑而去。
他怎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沈咎忽然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可偏偏……
在问出来之后,他又隐隐觉得自己问得没错。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极为纠结,一时竟想要抓狂起来。
轰——
沈咎感觉到了什么,倏忽之间,一下抬起头去,仰望高高在上的揽月殿!
恐怖的气息,自前山揽月殿磅礴而出,沈咎竟觉得自己耳边仿佛出现了老鹰展翅时凄厉的长啸!
手掌的虚影,缓缓推出。
一道爪印,立刻跟上,却阻之不及,力量虽强,也没将那一道掌印虚影阻拦干净!
揽月殿上的琉璃飞檐,被这虚影撞破一个角,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
那一道虚影,继续朝前面撞去,排开了无数的云气,也不知出去多远才消散干净。
这一幕,如此熟悉!
沈咎只觉得浑身汗毛一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见愁的身上。
还有那鹰爪的虚影!
没记错的话,那是扶道山人“山鹰振翅”里的一式。
难道出什么事了?
站在原地,沈咎只犹豫了片刻,便立时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御空投向了揽月殿!
这一次,他乃是从揽月殿前门进入,一下站在殿前的平台上,沈咎朝内望去。
地面上干干净净的一片,只有空气里,似乎有一点点的血腥味。
铜雀灯盏伫立,铜炉内火光熊熊。
照旧是寻常的揽月殿,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
沈咎记得很清楚,刚才那一击绝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见愁大师姐与扶道山人,一定都在这揽月殿中。
他记得之前见愁师姐是被扶道山人与掌门叫了进去,像是要谈什么事。
按理说,此刻殿中应该有三人。
可是现在人却不见了。
沈咎慢慢地走进来,在大殿之中转了一圈。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脚底下,这一片光滑的地面。
“难道,是去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