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锦对沈昱的定位,从来不是爱人。沈昱在她心中,一个爱字,根本表达不了。她至今欢喜沈昱,舍不得沈昱,沈昱想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帮他争取。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沈昱爱她,心中不免茫然。
爱?
她和沈昱之间,可以谈爱情?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沈昱的感情,和她自己对爱情的定义发生偏差。他们无话不谈,他们性情相合,他们分享彼此。沈昱不肯见她的那几年,徐时锦爱情事业双丰收,但心口有个黑洞,每天都在扩大。她从不主动提沈昱,她表现的好像她的世界没有沈昱这个人,连跟她那个万事不上心的好友阿泠介绍沈宴时,她都没告诉过沈宴是沈昱的堂弟。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刘泠都不知道她喜欢的男人,是她好友的前未婚夫的弟弟。
这样深刻到不能提及的感情,与她心中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但是当数年后,她走在街头,四顾茫然时。沈昱在对面楼上,带着懒怠的笑,向她招一招手——灯火阑珊,她回头去看,长久而痴痴地望着。茫茫人海,他最耀眼。从那一刻起,她心中那座城,就开始瓦解。
每天坐在四面封闭的城中,风雨穿来,一点点崩溃。好像忽然一下子,沈昱的消息铺天盖地袭向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都扑向她。她心中失望,心中怨恼,不及他依偎在她怀中,轻轻喊她一声“小锦”时,带给他的铺天欢喜。
那时候,徐时锦开始明白,开始想念,开始后悔。
她开始知道,她一生最开怀的时光,注定不会是走上权力巅峰,与太子殿下并肩而立,俯看万里江山。她一生最开怀的时光,是少年时,她与沈昱穿街走巷,在邺京大大小小的街巷中游玩。他们淘许多民间失传的工艺品,与小贩们侃侃争执,坐在梨园中听一出戏,冒着大雪去看热闹的皮影戏。他们在雪地中等待一出戏的名额,她耐心而期待,他趴在她肩上昏昏沉沉,但她冻得打个冷战,他就会立即醒来,握住她的手帮她哈气。
漫长得像一个梦,梦醒了,人却还在留念。
那些年,沈昱带给徐时锦的温暖,是与太子的爱情,也无法带给她的。她无法言及对沈昱的感情,可在任何时候,沈昱都比所有人重要。重要到即使那数年宫中生涯,她不与他见面,不与他谈话,她好像忘了这个人,有意无意间,她始终保护着他,不让各方权势害到她。
当发现沈昱爱她,徐时锦是那样无措,心中偶尔有他背叛她的荒唐感觉。
他搂着她腰,她眼神飘虚;
他亲她额头,她心虚万分;
他压着她强吻,她心中尴尬;
……
不过爱不爱,对她和沈昱来说,并无所谓。如果她生命只剩下几天时间,她只愿意沈昱陪她;如果她一生注定还不清一个人的情,除了沈昱,所有人都会让她坐立难安;如果一辈子要和一个人度过,在爱情已经死去之后,任何人都让她不寒而栗,只有沈昱,让她觉得,就算和他面对面一辈子,她也不会厌烦他。
没有心动到难以控制,不会心跳到整个人昏昏然,但爱情所独有的或生或死特性,徐时锦和沈昱之间,一样有,甚至可能比一般人的爱情,来得还要深刻。
爱情是美好而短暂的,徐时锦对沈昱的感情,却是永恒不变的。
新婚当夜,徐时锦从噩梦中醒来,心跳极快,满头大汗。她呆坐着,被惊醒的青年抱住。他打着哈欠,眼皮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将她拥在怀中,无意识地哄道,“小锦,别怕,我陪你……”
徐时锦被他拥在怀中,在他困顿却自然的声音中,明光中,望见青年秀致的脸。两人的长发缠在一起,他睫毛浓长,青黑一尾,根本没有睁开眼睛。就是这样的状态,他还喃喃自语着“小锦”,拍她后背以安抚。
那只是个噩梦而已。
在假死逃离邺京后,徐时锦常做那个梦。步步惊心的过往让她心悸,雪夜中太子向她拉起的弓,让她心寒。
但到底都过去了。
徐时锦已经嫁给了沈昱,他们同床而眠。他明明困得不行,意识没跟上,身体先自觉安慰她。徐时锦觉得,她想自己好起来,可以和沈昱一辈子这么下去。
徐时锦抬手拂去青年面上的发丝,凑过去,在他唇间轻轻一吻。一点又一点,温柔缱绻,又有调皮之意。黑夜中的情=欲,肆意而奔放,在暗中,比白日多了许多大胆。徐时锦亲他,舔咬他嘴角,帐外灯火映着她亲吻的青年,他平稳的呼吸,被她带动得开始紊乱。
他迎了上来。
徐时锦后退。
好像梦中见到香甜可口的糕点,已经让他尝到了一点,却突然退开。沈昱只能不满地凑上去,可糕点的香味引着他,糕点却自己长了脚,飞啊飞,始终让他追不上。
沈昱忽然睁开眼,直面旁边快笑晕过去的徐姑娘。
他眨了眨眼。
徐时锦伸手在他水润殷红的唇瓣上点了点,忍着笑,“小狗一样,你真好玩儿。”
她可以乐此不疲地一直玩下去。
沈昱意识仍没有完全醒来,他打着哈欠,歪头往帐外看,“天亮了吗?”
红烛已经烧得很短了,但泪未尽,天还没有亮。
徐时锦更是笑得忍不住了。
好半晌,沈昱才反应过来,徐时锦将他喊醒,是逗他玩,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意识彻底清醒,他垂眼看怀中姑娘,眸子乌黑,沉沉的,似在想着什么。徐时锦收住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明知道沈小昱喜欢睡觉,还因为自己被噩梦惊醒,就捉弄他一起醒来。
徐时锦望着青年幽黑的眼睛,心里忐忑,正打算跟他道歉。被窝中,他的手忽然伸向她,脸上笑容有些懒有些坏,“小锦,你还痛吗?我帮你揉一揉吧。”
“不、不用……啊!沈小昱!”徐时恼羞成怒,身体却一下子软了。
沈昱的调=情手段,徐时锦不能及。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带着火,灵活无比,在她双腿间,让她心跳一下子加快,抓住他的手,咬住唇,却仍没掩饰住口中的嘤=咛。
他眼神越来越黑,突地俯下身,亲吻住她。
彻底将徐时锦从清朗明媚中,带向一片水=乳=交=融的欢情中。灵魂抽离拥抱,身体紧密相挨。蹭着,磨着,如水声泽泽,在火海中,银光乍破。抬头,好像漫天星光,包裹着两具缠绵的身体。
等一切结束,徐时锦瘫在沈昱怀中,已经忘了她最初是因为什么醒来的。
沈昱俯身亲去她额角的汗,关心问,“怎么样,你还好吗?”
怀中姑娘脸色潮红,面颊汗湿,眼睛漆黑,却有些空。她缩在他怀中,半天没动静。沈昱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了神,望向他,夸道,“特别好。”
沈昱的眸子有笑,喉结滚了滚。他刚才真是担心错了,小锦这么大胆,羞涩只是偶尔态度。更多的时候,她与他并肩而行。
徐时锦坐起来,看向帐外。
沈昱说,“天还没有亮呢。”
“我知道,”徐时锦推开帐子,“我听到爆灯花的声音。”
沈昱坐起来,手搭在她肩上,与她一起看去。桌上双鱼游说状的烛台上,红烛光芒摇曳,明明暗暗,灯芯已经烧得很高,快要燃尽了。
两人欣赏一会儿。
徐时锦说,“听说成亲当晚的红烛,必须烧到天亮,新婚夫妻才能和和美美、康康健健地一辈子。”
“……嗯。”沈昱茫然。
徐时锦推推他,“没看到红烛要烧尽了吗?你去把烛芯剪一剪,这样才能烧得更久些。”
沈昱奇异地看她一眼,起身下床。
沈昱和徐时锦皆是名门出身,两人出门前后,就算喜欢身边简单,但下人的服侍,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样的成长环境,一定程度上,让沈昱和徐时锦对许多百姓都知道的常识,很是一知半解。就像沈昱,他既不知道成亲当晚的红烛需要烧到天亮,也不知道剪一剪烛芯,可以让蜡烛烧得更久。
但是徐时锦知道。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徐时锦自己熟悉没有侍女服侍的生活很正常,她连这个都知道,就不可思议。
正因为如此,沈昱才更深刻地感受到,徐时锦对婚姻的看中,对爱情的渴望。
她一生最喜欢的,左手权力,右手爱情。两者都得到最好,一个都得不到,她就活得很迷惘。当她终于看到那点儿希望,她便会抓住不放。
何止是一个高烛呢?徐时锦连自己能不能有孩子,会不会有孩子,都在成亲前,考虑到了。
她真的很看重这门婚事,看重他。
比沈昱以为的,要看中很多。
即使她从没说过。
越是这样,沈昱越觉得对不住她。沈家不同意婚事,也没有父母之命,一切都是他和小锦自己搞定的。而等沈家接受,又得长达数年的时间。最完美的婚姻,其实就应该是小锦想得那样,等她好了,等沈家接受了,得到所有人祝福了,再成亲。但眼下成亲,沈昱却并不后悔。
有爹娘游说,家族迟早会点头,让小锦可以上族谱。但若是晚几年成亲,沈昱真是害怕各种意外。他已经被人世间猝不及防的危机,打乱了一切步骤。
过了这么多年,沈昱早已经想通,少年时他无法留住小锦,固然有他们没有彼此明说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那时的他,什么也带不给小锦。她活在黑暗中,害怕而恐慌,她拼命地想握住什么。少年时的沈昱,却无法做到。她也曾哭泣,也曾怪他,问他为什么不能改变。他说的是,我永远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
所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不与他沟通,直接求助刘泠,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好像前几天,两人还在说笑。几天后,爹娘就告诉他,小锦要进宫,退婚吧。他去问她为什么,她根本不见他。他在徐家门外站许久,徐家人都被打动,许他进门,徐时锦依然不见他。他其实已经恐慌失去她,他的一身傲气,在她面前,什么也算不上。那时候,哪怕小锦让他下跪呢,沈昱也会照做。但事实上,徐时锦再次见他,便是说对不起,她要进宫,不嫁他了。
大雨滂沱,任他再挽留,她也拒绝。
那时,哪怕他给她一点希望,也许小锦都会留下来吧。
少年时的他不懂,少年时的徐时锦也不懂。
在长达十年的岁月中,两人慢慢长大,才明白了当初的错过,本可以有千万种方式挽救。但他们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她不跟他解释,让他恨她数年;她期待他什么样,他偏不什么样,让她暗中怨恼。
沈昱唯一庆幸的,是他一直等了下去。等了下去,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站在床边剪烛芯,徐时锦坐在床上远观,见沈昱低着头,兀自发笑,温和而情深。
他侧头看她一眼,浓密长睫颤动,他眸中有欢喜,还有微微羞涩。思及过往种种,他真情实感一触而发,“小锦,我们好像天生一对啊。”
“……你的手快被火烧到了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开心哇,沈小昱?!”徐姑娘猛地从床上坐起,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放在火上的手。
他颤一下,然后徐时锦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窜跳,他的手真被火烧到了……青年吃痛缩手,剪子掉地,又砸到了他脚上。
“……”徐时锦扶额无言。
新婚之夜,以新上任的新郎烧伤手、新娘手忙脚乱帮他服药止血为终。第二天,常先生和乔先生来恭喜,想喝杯新人的茶,为新妇的徐时锦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尴尬笑,“恐怕不行,沈小昱把手烫伤了。”
“……”两位大夫想不通,成个亲而已,怎么就能把手烫伤?
可惜再好奇,沈昱死也不说,并威胁徐时锦也不许说,“小锦,你不能告诉外人!你要是说了,我就、我就……离家出走。”颇没有底气。
徐时锦笑看他一眼,点头应是。
整体来说,新婚也算得上情投意合。
成亲后的日子,让这对新婚夫妻,有了更多同进同出的时光。之前他们的感情已经很好,但现在,两人如同连体婴儿一样,感情更好。不只是沈昱缠着徐时锦,两位大夫发现,徐姑娘也很喜欢跟沈昱在一起,常会关心沈昱最近在忙什么。
沈昱最近在忙着跟家中通信,跟邺京通信,跟陛下请罪。各种折腾,各种手续,各种焦头烂额。
他一边陪着徐时锦试毒,一边与邺京书信往来。给陛下请罪的折子,他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徐时锦撑着下巴看他忙碌,并不帮忙。沈昱在以他的方式保护她,他什么也没有保证,但徐时锦在他身上,终于看到了清晰的未来。
他们不是没有明天的。
而徐时锦喜欢的,正是这种感觉。她厌恶的是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厌恶一切阴暗面。她的沈小昱不是别人口中的混账,他认真做事,她是很喜欢的。
且沈昱知道徐时锦明显厌倦朝廷生涯,虽然知道自己的妻子很了解陛下的习性,了解京中许多官员的喜好。但沈昱硬是没有让她帮一点忙,虽然比起徐时锦的才思敏捷,他略有欠佳。但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沈昱已经熟练各种游戏规则。
一个月后,两位大夫跟随这对新人搬家。原因是沈昱的任命书终于下了,陛下撤了他吏部的职位,将他派去了锦衣卫中,去平州做事。
“果然是平州啊。”徐时锦若有所思。
“对啊,小锦,沈家需要低调再低调。沈宴现在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权势滔天,我们家,不适合有官职更高的人了。我被从吏部撤下来,陛下不说,但心里肯定是满意我的识时务的。我爹说,一是你不好出现在邺京,二是我在邺京留着也没用,沈家当官的太多,扯入圈子太深,会影响到沈宴,所以我还是不要回京好了。现在在朝廷上,除了沈宴,我们家能退的都退了。不能退的,也都是在混着,随时准备下去。为了赢得圣心,真是不容易啊。”
徐时锦点头,“沈家做的对,世家名门被打压,在陆家出事后,陛下与世家的关系更是紧张。在这种情况下,沈家需要的就是退。朝廷中有沈宴沈大人一人,其余人,明哲保身,沈家才能更长久。”她微笑,“徐家现在走的,也正是这条路。你们沈家开了个好头。”
没有了陆家,徐家就成了邺京最显眼的世家。陛下要打压的话,首冲徐家。好在徐家一直奉行中庸之道,又在太子谋反一案中有大功劳,如今,徐家与陛下的关系,当是热恋期,很是不错。但就沈昱告诉她的一些片段,徐时锦得以判断,徐家吸取陆家教训,并不想出头,只打算能长久传承下去。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名门,权势重要,身份重要,但能不能传承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可以威震四方,也可以蛰伏不出,只要一直在,就有重起的机会。多少家族三代起,五代亡。能传承下去的世家,越来越少。
而邺京的大家族,几乎全在这个节骨眼上晃。就让大家行走得更是小心翼翼,并束缚家中小辈不能放肆。
沈昱哈哈笑,“小锦,平州很好的。到了平州,我就是最大的官了,州府大人见我,也得小心奉承。平州是我的故乡,想不到我还有重回平州的机会。小锦,你就当陪我衣锦还乡吧。”
“还乡是真的,衣锦,还是算了吧。”徐时锦笑。
如此,因为沈昱的官职,常先生和乔先生也去了平州。乔大夫好说,常大夫却有些抱怨,时而喊自己年纪大啊,居然要跟小辈折腾啊之类的话。
一路北上,常大夫就没给过沈昱好脸色,只是在面对徐姑娘的轻言细语时,他不好意思跟这个笑盈盈的姑娘发火。徐时锦一开始不管,但沈昱得了风寒,常大夫连药都不想开,还是乔大夫开的药,徐时锦皱了皱眉。
她怎么可能让人欺负沈小昱?
中途歇息时,沈昱作为唯一的壮丁,去找些柴火吃食,徐时锦到常大夫跟前坐下,递给他一壶水。
在老大夫歇息中,她笑道,“常先生觉得,沈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眼睛,盯着常大夫手中灌满水的牛皮壶。
老先生的目光,受她的影响,不觉往自己手上看去。他一下子想到,这水是沈昱打的,老脸瞬间辣红。
但常大夫就是常大夫,他嗤一声,理所应当又略微不耐烦,“老夫知道!一路的吃食、住宿,皆是你的新婚夫君打点的。你是想提醒老夫吃人手短是不是?但是你别忘了,你的毒,还是老夫帮你解呢!你少拿这些威胁我!”
徐时锦慢条斯理笑,“先生误会我了,先生帮我这么大的忙,沈小昱一路帮前帮后,乃是他应该做的。我再不懂事,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威胁先生。我只是想跟先生,说一说沈小昱而已了。”
“哼……那你说吧。”常大夫知道,徐时锦口舌极为伶俐,但那又怎样?她随便说,他听不听,可是自己的事。
徐时锦笑,她能应付朝中那些老狐狸,常大夫这种,在她眼中,实在是淳朴得不能太淳朴了。她只一句话,就能切中他命脉,“常先生你知道沈小昱去平州任职,是什么官职吗?是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你也许不知道,在他头上,除了指挥使和佥事,还有南北两个镇府司的镇抚使,就是他的职务最大了。那是在邺京的情况。但去了平州,他不是官职最大的,却一定是平州权力最大的。”
常先生梗着脖子没说话,身为大魏子民,他当然听说过锦衣卫的阴狠手段啊。但是沈昱跟他们朝夕相处,青年性格实在随和懒散,他始终没法把这种贵公子和那些杀伐果断的刽子手联系到一起。如今徐时锦给他科普,他心中不由有些不自在。
他只在心中诧异,徐姑娘竟然这么喜欢沈昱吗?通常情况下,姑娘都对朝廷官职那一套,天生不太敏感。就算自己的丈夫是朝廷命官,要让她把朝廷官职画一张图表出来,也有些困难。但徐时锦竟然如数家珍,随口介绍。可见她心中极为了解。
但徐时锦怎么会了解呢?
一定是因为沈昱做官,徐时锦担心他,才去特意了解的。
不是爱,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诚然,常先生真的误会徐时锦了。她和沈昱感情是好,但真没有为他去了解朝廷的行为。
但看常先生的不满消了些,徐时锦不知道他在感叹自己伟大的爱情,只以为他害怕了,但徐姑娘的目的,不是让常先生害怕啊。这位先生为她看病,她怎么会让老先生恐慌呢?徐时锦是让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常先生,你知道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吧?他们手中,常有些犯人,会进诏狱,各种逼供,手段残忍。这些手段中,包括但不限于,试=毒。”
“……啊!”常先生如被灵感击中,激动地站起来。
徐时锦是说,沈昱手中会有些犯人,让他去试毒吗?太好了!他平生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对毒术的研究,没法在*上做实验。
徐时锦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沈昱回来后,就发现常大夫待他极为和蔼,嘘寒问暖。他刚把一只兔子扔到地上,平时常先生一定斥他不讲究,这会儿去笑成了一朵花,身体变得极为敏捷,“沈公子,你忙了半天,累了吧?坐着歇歇吧。老夫我也是走南闯北过得,这个兔子,就交给我了!”
沈昱莫名其妙被老大夫按下坐,老大夫转身走几步,又回头,挂着殷勤的笑问他,“沈公子,你在平州任职,是不是权力最大的那个啊?”
“啊,是。”
“你们锦衣卫中,是不是有诏狱啊?”
“……对。”
“诏狱中,是不是可以拿活人投毒逼供啊?”
“……先生连这个都知道啊。”沈昱诧异。
常先生满意了,徐时锦那个姑娘心眼极多,他一开始被她哄住,但现在一问沈昱,发现徐时锦没有骗自己,常先生实在太开心,待沈昱更是亲切。他哼着小调,灵敏地提溜着兔子去烤,好像已经看到漫天遍地的药人向他招手的美好日子。
“小锦!”沈昱回头,看到徐姑娘捧着腮帮笑,他太了解她了,一看到她这个笑,就知道她肯定做坏事了,一把将人拽过去,凶她,“说,你是不是骗常先生什么了?我还以为他爱上我了呢。”
徐时锦跟他咬耳朵,把之前的事情告知,咬着唇笑。
沈昱无语,“诏狱是北镇抚司的手段,我见到就厌恶,根本不可能去。我任职的是南镇抚司,根本没有诏狱。你居然骗常先生!你不怕他知道真相后,打击报复?”
“真是奇怪,我哪里有说过你负责诏狱之事吗?我有明确说,想要药人,可以求助你吗?我只是跟常先生聊了聊你的官职,他对我的话脑补太多而已。”徐时锦说。又眨眼,“放心啦,他不会生气的。我会有办法的。”
沈昱搂着她肩,心中再次感叹,小锦这种人物,小手段逗常先生玩,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但徐时锦乐意如此,她很开心,他就无所谓了。
到达平州后,沈昱新上任,难免忙碌些。两位先生熟悉了平州气候后,开始继续给徐时锦以毒攻毒。虽然沈昱没法天天陪着徐时锦,但因为知道他在,心中有了寄托,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浮萍般没有落脚点,徐时锦的治疗过程,很是顺利。
日子,便在这种寻常简单中,一天天走了下去。
沈昱很是满足这样的生活,因几个月下来,徐时锦的毒已经弱了很多。在各种药补下,她身体也不再那么虚弱,已经能做些简单的事。让徐时锦欢喜的是,有一天,她在屋中喝药,听到侍女跟她小声说,“少夫人,少爷最近,早出晚归,忙得有些不正常呢。婢子听说,锦衣卫司所,最近很是清闲,没那么忙。”
虽然没有得到沈家认同,徐时锦却依然以沈家人自居,不让人称“夫人”,而是“少夫人”。在沈家,有夫人称呼的,是沈昱娘那一辈人呢。她还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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